1 双重重击死亡证明和离婚协议,哪个更疼?今天早上,我同时收到了这两样东西的预告。
手机震动时,我刚把最后一勺糖放进沈听蓝的咖啡里——她总嫌我放的糖不够,
说生活已经够苦了,咖啡得甜一点。我习惯了,每次都会多放半勺。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医生姓陈,声音很年轻,但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平静,这种平静比惊慌更让人绝望。
“陆先生,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您的胃镜活检结果出来了……是胃腺癌,晚期。
伴有肝转移。”他顿了顿,似乎在给我消化的时间,但冰冷的词语已经像子弹一样射穿了我。
“情况……很不乐观。肿瘤恶性程度高,发展很快。我们评估,如果放弃积极治疗,
生存期大概……三个月到半年。即使进行最强方案的化疗和靶向治疗,
可能也只能延长少量时间,而且过程会非常痛苦。”我举着手机,耳朵里嗡嗡作响,
视线却无法从厨房那个窈窕的背影上移开。沈听蓝系着我给她买的那条淡蓝色碎花围裙,
正背对着我,在灶台前忙碌。今天是我二十八岁生日。她说,外面的蛋糕太甜腻,
长寿面还是自己煮的更有心意。氤氲的热气升腾,模糊了她纤细的脖颈和柔顺的长发,
构成一幅温馨到刺眼的画面。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滚烫的沥青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胃部隐隐作痛,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我以为是应酬喝酒太多,老胃病犯了,
直到那次咳出血丝,才被助理强押着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没想到,等来的是终极判决。
“陆先生?您在听吗?”陈医生的声音将我从冰窖里拉回一丝神识。“……在。
”我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您需要尽快住院,
我们制定详细治疗方案。时间不等人,陆先生。”陈医生语气凝重地强调。
“好……我知道了。谢谢。”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挂断了电话。几乎就在同一时刻,
沈听蓝关掉了火,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转过身来。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不像往年那样带着点刻意营造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敷衍笑意。她把面放在餐桌上,
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没有看我,而是望着窗外刚刚苏醒的城市。“陆野,”她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扎进我心口刚刚被癌细胞占据的位置,“王亦深回国了。
”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彻底停止了。血液凝固,四肢冰凉。然后,
我听见她用一种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的平淡语气,宣判了我爱情和婚姻的***:“我们离婚吧。
”锅里残余的水珠滴在炽热的灶台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像极了我的心被丢进油锅的声音。面条的香气和我鼻腔里那股越来越浓的铁锈味混杂在一起,
形成一种极其怪异和残忍的讽刺。我死死攥着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这疼痛让我维持着最后一丝可怜的清醒和尊严。我甚至牵动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
笑容一定很难看。“好。”我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好啊,沈听蓝。我们离婚。
在我被宣判***的这一天,在我二十八岁生日的清晨。2 暗恋的曙光我和沈听蓝的婚姻,
始于一场圈内人尽皆知的“各取所需”。三年前,陆氏集团遭遇前所未有的资金链危机,
摇摇欲坠。而沈家,虽然财富雄厚,却始终被诟病为“暴发户”,
急需陆家这样的老牌世家招牌来镀金,稳固地位。商业联姻,老掉牙的戏码。我是棋子,
她也是。但对我来说,这场婚姻,是我暗恋多年后,唯一能抓住的、卑劣的曙光。
我至今都记得,十四岁那年夏天,我去沈家参加一个无聊的晚宴。大人们在虚伪应酬,
我溜到后院透气,然后就看到了她。小小的沈听蓝,蹲在花园的角落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左耳上戴着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助听器。后来我才知道,
那天她又因为听力问题被其他孩子取笑是“小聋子”。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从口袋里摸出唯一一颗柠檬糖——那是我准备留着自己吃的。我递到她面前,
笨拙地安慰:“别哭了。喂,你耳朵红红的样子,像只小兔子,挺……挺可爱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然后接过了糖。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湿漉漉的睫毛上,
像碎了钻。从那以后,我总在心里偷偷叫她“我的小耳朵”。这个秘密,我藏了整整十一年。
所以,当父亲用沉重的语气告诉我联姻的决定时,我内心涌起的,不是抗拒,
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喜悦。我想,这是命运给我的机会,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守护她,
温暖她。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付出足够多的爱,
总有一天能融化她因为王亦深背叛而冰封的心。新婚之夜,她穿着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
却像一座没有温度的玉雕。她看着我的眼神,清晰地将界限划得分明。“陆野,”她说,
声音清脆,却毫无波澜,“我们都知道这场婚姻是怎么回事。不必假装恩爱,互不干涉,
对彼此都好。”我满腔滚烫的爱意,被她一句话浇得透心凉。但我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点头:“好,都听你的。”我想,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于是,
我开始了长达三年的、自以为是的“暖石”工程。我明明是个厨房***,
却硬是跟着星级大厨学做她喜欢的酸甜口味的松鼠鳜鱼,手上被热油烫出的水泡好了又起。
她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半夜容易胃疼。无论多晚,无论外面是瓢泼大雨还是冰雪交加,
只要她皱一下眉,我就会立刻起身,开车跑遍半个城市去找她常吃的那种进口胃药。
她偏爱某个法国小众品牌的香水,国内很难买到。我托了无数关系,
甚至动用了海外分公司的力量,只为了在她生日时,能让她闻到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她为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常常熬通宵画图,我就抱着一堆文件,
坐在她书房不远处的沙发上陪她。她不跟我说话,我就安安静静地处理工作,
偶尔抬头看看她专注的侧脸,就觉得岁月静好,心满意足。一千多个日夜。
我像个虔诚的信徒,向一座名为“沈听蓝”的神像供奉我所有的热情、耐心和爱。
我一度以为,我快要成功了。她开始习惯我的存在,会在吃到合胃口的菜时微微挑眉,
会在下雨天下意识地问一句“带伞了吗”,甚至在我一次重感冒时,
破天荒地给我倒了杯热水。虽然依旧疏离,但至少,不再是彻骨的寒冷。
直到王亦深回来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将我精心构筑了三年的海市蜃楼,瞬间夷为平地。
原来,石头终究是石头,暖不热的。只要她的太阳一回来,我这颗微弱的星星,
立刻黯淡无光,甚至……碍眼。3 幽灵归来王亦深,
这个名字是我和沈听蓝婚姻里看不见的幽灵,也是扎在我心口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是沈听蓝的初恋,是她整个少女时代的光,也是将她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当年,
王家破产,王亦深这个翩翩公子,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沈家父母开出条件——拿钱,
离开沈听蓝,永远别再回来。他走得干脆利落,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留给沈听蓝的,
是长达一年的抑郁和一次险些成功的***。这些往事,是沈家讳莫如深的禁忌,
是我从她旧友的只言片语和她偶尔梦魇的呓语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血淋淋的真相。
我曾无比痛恨王亦深,恨他的薄情,恨他给沈听蓝带来的伤害。可如今,
这个幽灵带着光环回来了。听说他在国外东山再起,如今风头正劲,
俨然成了海外华商中的新贵。而沈听蓝,这个曾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女人,在他面前,
似乎轻易就忘记了所有的痛。或许,恨的背面,从来都是未曾熄灭的爱。离婚协议,
她准备得极其周到迅速。看来,在王亦深联系她之前,她就已经开始着手了。
财产分割清晰明了,她甚至主动让出了一部分本属于她的利益,
姿态决绝得像是要彻底斩断与陆家、与我的一切关联,生怕慢了一秒,
就会玷污她失而复得的“爱情”。我拿着那份厚厚的协议,纸张冰冷,
透过指尖一直凉到心里。“就这么急不可待?”我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或不忍,
哪怕只是一点点犹豫的痕迹。但她没有。她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最新一季的套装,
整个人光彩照人,与我这段时间因为病痛和心碎而迅速憔悴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即将获得自由的轻松。“王亦深现在需要我。
”她的理由直接得残忍,“陆野,平心而论,这三年,你对我很好,谢谢你。
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
”“错误?”我重复着这两个字,胃里一阵剧烈的绞痛猛地袭来,
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攥紧、旋转。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我不得不微微弯腰,
借助沙发扶手支撑身体。“沈听蓝,”我强忍着呕吐感和眩晕,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这三年,一千多个日子,我对你……你就真的……没有产生过一点点,
哪怕是习惯性的……”“没有。”她打断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眼神里甚至掠过一丝被纠缠的不耐烦,“陆野,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别把场面弄得那么难堪。
你明明知道,我当初答应嫁给你,从来都不是因为爱你。”是啊,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像个赌徒,总幻想着能用付出换回一点真心。最终,我败光了所有筹码,
包括所剩无几的生命。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歪歪扭扭,
几乎认不出是那个在商场上签下亿万合同挥洒自如的“陆野”。每一笔,
都像是在刮自己的骨头。“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处理一些事情。”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能不能……再在这里住几天?找到房子就搬。
”这是我最后的、卑微的请求。我需要时间联系医生安排治疗,也需要一点时间,
来独自舔舐这突如其来的、双重意义上的死亡宣判。她闻言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审视地看着我苍白的脸,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点了头:“尽快。最好在我回来之前搬走。
”她顿了顿,补充道,
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忍:“王亦深……他不喜欢这里留有别人的痕迹。
”“别人的痕迹”。原来,在这座我以为是“家”的房子里,我住了三年,
却始终只是个“别人”。4 绝望的深渊我搬进了市中心一套高层公寓。这里视野开阔,
装修豪华,却冷清得像售楼处的样板间,没有一丝烟火气,也没有一点沈听蓝的味道。很好,
正适合我等死。化疗很快就开始了。副作用比医生描述的还要凶猛。呕吐,频繁地呕吐,
吐到后来只剩下黄色的胆汁,食道和喉咙***辣地疼。大把大把的头发脱落,
洗手间的地漏总是被堵住。最可怕的是疼痛,它不是持续的,而是一阵一阵的,
像有电钻在胃里和肝脏里疯狂搅动,又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反复穿刺。
止痛药的效果越来越差,剂量越来越大。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窝深陷,
颧骨突出,镜子里的自己形同骷髅。医生多次建议我住院,方便监控病情和及时处理并发症。
我都拒绝了。我无法忍受在医院冰冷的病房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至少在这里,我还能透过落地窗,看看这座城市的灯火,假装自己还活着。
与世隔绝的日子里,关于沈听蓝和王亦深的消息,还是像无孔不入的风,
透过各种缝隙钻进来。共同的朋友在微信上“不经意”地提起,
看到沈听蓝和王亦深一起出席某慈善晚宴,举止亲密,俨然一对璧人,
圈内都在传他们是破镜重圆的佳话。财经新闻报导,王亦深凭借其海外资源和沈家的支持,
顺利接手了沈家部分核心业务,并做出了亮眼的成绩,风头一时无两。
甚至我那个多事的秘书,有次小心翼翼地告诉我,
她朋友看到沈小姐和王先生去了城西那家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法式餐厅——那家餐厅,
是我和沈听蓝结婚一周年时,我偷偷预定想给她惊喜的地方,
后来因为她临时要赶设计稿而取消了。我当时还笑着说,没关系,下次再去。原来,
有些地方,有些人,注定是等不到的。每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都像有一把钝刀,
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研磨。这种精神上的凌迟,
比癌细胞侵蚀肉体带来的痛苦,更加深刻,更加让人绝望。我以为,
我和沈听蓝的生活轨迹将如同平行线,再无交集。直到那天,王亦深不请自来,
敲响了我的房门。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意大利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的自信和……一种胜利者的优越感。他站在我家门口,
眼神像在打量一件战利品,或者说,一件即将被清扫出去的垃圾。“陆野,听说你病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看似关切,
眼底却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我靠在门框上,浑身虚软无力,
连站着都勉强。化疗让我畏寒,即使在室内,也穿着厚厚的家居服,但依旧觉得冷。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应付他:“有事?”“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你。
”他自顾自地推开我,踏进了我的“避难所”。目光扫过我苍白憔悴、瘦脱了相的脸,
以及因为化疗而稀疏的头发,他夸张地“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看来病得真是不轻啊。
听蓝很担心你,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我心脏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一下。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听到她的名字,我还是会条件反射般地疼痛。“不过,”他话锋一转,
语气变得轻佻而恶意,“我劝她别来看你。我说,陆野那种人,我太了解了,
最擅长的就是装可怜、博同情。当初要不是他趁着我们分手,我出国那段时间,
对你嘘寒问暖、趁虚而入,我们怎么会白白错过这么多年?他不过是个投机者。
”我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因为消瘦,我的眼睛显得格外大,里面布满了血丝。
王亦深对我的愤怒似乎很满意,笑容愈发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陆野,你瞒得了听蓝,
瞒不了我。你不过是因为某些角度,眉眼间有那么一点点像我,才被听蓝选中,
当了这么几年的替身。现在,我这个正主回来了,你这个赝品,也该识趣点,彻底退场了。
”替身?赝品?原来,在王亦深眼里,在我深爱的沈听蓝眼里,我三年的倾心付出,
一千多个日夜的陪伴守护,只是一场蹩脚的、可笑的模仿秀?
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像海啸般席卷而来,我气得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胃里火烧火燎地疼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滚。”我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再多说一个字,我怕我会吐血,或者直接倒在他面前。王亦深轻蔑地上下扫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堆无可救药的垃圾。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转身,优雅地离开。
走到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
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好心”提醒:“对了,下个月十五号,我和听蓝在希尔顿酒店订婚。
看在曾经也算‘兄弟’一场的份上,本来该给你发张请柬。不过……”他刻意停顿,
目光在我病弱的身体上溜了一圈,意味深长地说:“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是去不了了。
也好,免得……扫了大家的兴。”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
也关上了我最后一点微弱的、可笑的希望。5 替身的真相王亦深的话,像最阴毒的诅咒,
又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内心深处名为“怀疑”的潘多拉魔盒。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地回溯过去三年的每一个细节,
用“替身”这个可怕的滤镜去重新审视我和沈听蓝的点点滴滴。我想起,
有时我们一起看电视,她会看着我的侧脸出神,当我转头看她时,她又会慌忙移开视线。
当时我以为那是羞涩,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想起她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我穿深蓝色衬衫好看,显得沉稳。而王亦深,恰恰最偏爱深蓝色。
我的衣柜里,因此多了许多这个颜色的衬衫。想起有一次她应酬喝醉了,我接她回家,
她在车上迷迷糊糊地靠在我肩上,含糊地喊了一声“阿深”。我当时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