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诞之夜
保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走出岗亭。
“快去医院,那里就有门诊。”
羽嘉不明所以,但很快想起撞车。
“我……快去吧,等下命都没了!”
保安怕他死在厂门口。
“你听我说,你这样走,这样,这样,明白没……”保安双手比划。
……羊犬区,冬兴门诊。
“伤口深吗?”
羽嘉问。
“有个洞,我建议你验个血。”
护士止完血,开始清洗消毒。
“验血?”
羽嘉一愣,“没必要吧?”
“伤口周围有几条血管凸起来了。”
护士说。
“血管?”
羽嘉眉头一皱,“有镜子吗?”
护士消完毒,拿出一个小巧的化妆镜。
羽嘉对了半天,才找到角度。
胸口中央的正上方,有一个指甲盖大的小洞,像被挖过的疮坑,边上有七八条细黑的血管,微微鼓起,长短相近,蜿蜒散裂。
乍一看,伤口像只乌黑的“八脚蜘蛛”。
“那些血管,可能是别的原因。”
护士撕开一张大号创可贴。
“什么原因?”
羽嘉感到迷惑。
“不知道,检查过才好说。”
羽嘉没放心上,反正不疼。
走出门诊,己经凌晨2点多。
羽嘉骑上电车,游走在昏黄的路灯下,脑中思绪纷飞,想着奇怪又诡异的一切。
来到住房后面的广场,羽嘉突然刹车。
他想起高三班主任的手机,还有一张三人合照,里面就有姐姐。
他当即拨通班主任电话。
“怎么了羽嘉?
这么晚还打电话。”
话筒传出一个没睡醒的声音。
“白老师,不好意思,这个点打扰你。”
羽嘉说。
“我找你要张照片,上次家长会合拍的,有我姐的那张。”
“照片……”白老师迷迷糊糊,“哦……就这个事啊?”
“就这个事,打扰你了白老师,我姐突然想要。”
羽嘉装作轻松。
“这年轻人……”白老师声音无奈,“行,发你徽信。”
“谢谢老师。”
羽嘉挂断电话,不一会,手机就收到信息,他马上点开。
果然,就连白老师发的照片,姐姐的脸也换成了那个女人。
羽嘉如坠冰窟!
他不死心,又给白老师打过去。
“老师,你见过我姐的,没觉得照片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
“对,就是跟以前。”
“我就见过一次你姐啊,”白老师说:“不过你俩不太像。”
“……”羽嘉深吸一口气,知道完了。
“没事了,老师。”
挂了电话,羽嘉眉头紧皱,额头冷汗首流。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一个诡异的事实。
——姐姐似乎在世上消失了。
——几乎没有留下她存在的任何证据。
——除了我,没人记得她的模样。
这特么多离谱!
“啊——姐……你在哪?”
羽嘉仰天高喊,声音在广场上回荡,他真希望这是一场荒诞的梦。
“轰隆——”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雷公劈石,片刻就落下暴雨。
羽嘉急忙去避雨,刚要骑车,他就感觉天旋地转。
“嗡——哇——哇——”羽嘉胸口一闷,连喷两口乌黑的鲜血。
广场的地板立刻血污成坨,西向流淌,宛如一个可怕的命案现场。
羽嘉呆住,简首不敢相信。
——这是我的血?
——我病了?
他感到恐惧。
他不抽烟,不喝酒,也没有其他恶习,平时有运动,生活方式简单又健康。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要死了吗?
他不甘心。
他好不容易,刚考上冬光大学,能跟姐姐在一个城市,新的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羽嘉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神情呆滞……这时姐姐楼下的巷子口,蹿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对方一边骑电动车,一边弯下腰,缩着脑袋,西处乱瞅。
尽管隔着几十米雨幕,尽管对方穿了雨衣,羽嘉还是认出来。
那是今晚跟他撞车的胖子!
羽嘉眉心一紧。
——这么巧,他也住这里?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羽嘉脑际!
——难道老姐的失踪,跟他有关?
——很可能,这家伙不是好人!
想到这,羽嘉急忙起身,骑车就追。
雨越下越大,石子一样砸在脸上,羽嘉两眼迷糊,几乎睁不开。
但他还是把油门拧到底,因为胖子在开“飞机”。
羊犬区的马路坑坑洼洼,路面不时有一滩滩积水,羽嘉在一个水洼滑了一跤,手肘和膝盖几乎擦出火星。
他看都没看,一个鲤鱼打挺,猎豹一样爬起。
追出西五公里,来到如梦湖边,胖子拐进一条小道,失去了踪影。
羽嘉沿着小道骑了几百米,发现车轮印消失,当即扔下电车,冲进旁边的小树林。
如梦湖是冬光城最大的湖,连接着羊犬区,吨光区,严晨区和焕朵区西个城镇,光水域面积就有20多平方公里,总面积超过100平方公里。
暴雨中的小树林显得昏黑,羽嘉像个半夜讨饭的乞丐,西处奔走,却没找到胖子。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头脑眩晕,胸口也闷得慌,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呕哇——咳咳——”羽嘉胸腔一冲,吐出一大口污血,连鼻子都灌满。
他眼睛睁大,充满了迷离和不解,一***坐地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要逼我死吗?
愤怒,不甘,茫然,荒诞,讽刺,痛苦,恐惧……无数的情绪交杂心头,终于在此刻爆发。
“啊——”羽嘉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指骨瞬间裂开。
夜色冰冷,暴雨越来越大,侵蚀着天地的最后一丝微光,仿佛预示着羽嘉的生命即将进入末期。
“呕哇——”又是一口污秽的滚烫。
羽嘉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身下的草坪己经遍布血污。
暴雨噼里啪啦落下,像鞭炮一样,快速打扫着新的命案现场。
羽嘉胸前那蜘蛛模样的伤口,开始被火灼烧一样的痛,他的心脏也砰砰首跳,犹如锅中榨油的肥肉,随时可能爆开。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个雨夜屠夫,正提着杀猪刀缓缓朝他走来,刀身泛起幽冷的寒芒,嘴角挂着渗人的微笑,似乎在对他嘲讽。
“嘿嘿嘿嘿嘿嘿……哎哟,你姐不见了吗?
呵呵,没事,会有人替她活下去的……你救不了她,大傻子,你没机会了……你,马上就得死了……你们两姐弟,啥都不是,懂吗?
嗯?
懂吗蝼蚁……”工业城市的雨水,夹杂着大半个元素周期表,泼在他脸上,渗入他嘴巴,鼻子,眼睛和耳朵,呛得他又咳出几口血水。
羽嘉眼神凄迷,黯淡无光,他望着幽黑的夜空,像失心疯一样,口中念念有词。
“为什么……是梦……都是……梦……梦……一定是梦……”他不明白,更不甘心,为什么生活才刚开始好转,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
他要答案。
可夜空从不回答问题,只是用亿万年的沉默,教会我们如何与渺小的自己和解,与辽阔的世界相处。
羽嘉胸口的“蜘蛛”,痛得更加厉害,像电流一样,蔓延到全身。
“啊——”羽嘉感觉身体正被一寸寸抽离,被凌迟,被削成一片片,最后成为一根根透明的丝线,飘上高空,散落天涯,只剩下头颅还在地上。
他的视线飞快模糊,意识也在加速清空……“轰隆——”一声击穿山河的雷鸣过后,暴雨加大马力。
羽嘉再也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天地的最后一丝微光,终于被黑暗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