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洗衣机的“皮带反转记”
他本来想按爷爷说的，去张大爷家回访风扇，可一想到上次修风扇冒青烟的事，脚就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只能对着笔记上“电机线检查步骤”发呆，铅笔头被啃得坑坑洼洼。
“琢磨啥呢？”
爷爷赵老根端着粥从里屋出来，看见小阳手里的笔记，老花镜往下滑了滑，“昨儿半夜谁拆了铺子里的旧风扇？
零件摆得满桌都是。”
赵小阳手忙脚乱把笔记塞回裤兜，手背蹭到昨晚绕线时划破的小口子，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还嘴硬：“没、没琢磨啥！
我就是看您工具箱乱，收拾收拾！
那风扇……是它自己掉的零件！”
他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墙上的日历：“爷爷，今天该去买十字批头了，您昨天说的！”
爷爷没戳破他的谎，只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吃完再去，顺便把张大爷的风扇看看，别真出啥岔子。”
话刚说完，街对面就传来李叔的大嗓门，推着个半旧的洗衣机往这边走，轮子在地上“咕噜咕噜”响，震得路边的野草都晃。
“老根！
小阳！
帮个忙！”
李叔擦着汗，把洗衣机停在铺门口，机身侧面还贴着张褪色的卡通贴纸，“这洗衣机甩桶不转了，洗的衣服拧不干，孩子上学要穿的，急着用！”
赵小阳眼睛一亮，把鸡蛋往嘴里一塞，嚼得腮帮子鼓鼓的就凑过去：“李叔您放这儿！
我来修！
甩桶不转小问题，我跟爷爷学过！”
他早忘了要去回访风扇的事，满脑子都是“这次一定要修好，不能再翻车”，伸手就去掀洗衣机盖子，指腹蹭到盖子边缘的锈迹，沾了点灰。
爷爷在旁边喝粥，没说话，只把万用表往桌上推了推，眼神里带着点“看你怎么折腾”的意思。
赵小阳蹲在洗衣机前，学着爷爷的样子，先把电源拔了，然后找来扳手拧底座螺丝。
螺丝锈得紧，他憋得脸通红，胳膊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才“咔嗒”一声拧开第一个。
底座拆开的瞬间，他就傻了眼——里面的皮带松松垮垮挂在两个轮子上，周围还缠着几根线头，零件长得比电水壶的螺丝还乱，有个小齿轮上还沾着团毛线，不知道是洗衣服时缠进去的。
“看见没？”
赵小阳指着松掉的皮带，故意提高嗓门，想让爷爷听见，“就是皮带松了！
我把它拉紧就行，简单！”
他伸手去拽皮带，橡胶的质感有点黏手，上面还沾着点油污，蹭得他手指黑糊糊的。
他学着笔记上画的样子，把皮带往大轮子上绕，可绕来绕去，皮带总往一边滑，要么就是套不紧，折腾了十多分钟，额头上的汗都滴进眼睛里，涩得他首眨眼。
“要帮忙不？”
爷爷喝完粥，走过来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拿着块抹布。
“不用！”
赵小阳头也不抬，咬着牙把皮带硬套上去，使劲拽了拽，觉得差不多紧了，就开始往回装底座，“马上就好！”
他把螺丝随便往孔里怼，有的没对齐螺纹，就用扳手硬敲，“砰砰”的声音在铺子里响，吓得路过的王阿姨都探头往里看：“小阳，你这是修洗衣机还是拆洗衣机啊？”
“阿姨您放心！”
赵小阳探出头，脸上沾了块灰，跟花猫似的，“我这是‘暴力固定法’，让螺丝更牢！”
王阿姨笑着摇头，拎着菜篮子走了，嘴里还念叨：“这孩子，跟他爷爷一个样，修东西都这么虎。”
好不容易把底座装好，赵小阳拍了拍手，站起来活动了下腰，对着李叔喊：“李叔！
试试！
保证能转！”
李叔赶紧插上电源，按下甩桶开关——洗衣机“嗡”地响了一声，甩桶没转，反而传来“咔啦咔啦”的怪响，像是有东西卡在里面，吓得李叔赶紧拔了电源。
赵小阳的脸瞬间白了，刚才的得意劲儿全没了，蹲在地上拆底座，手都有点抖。
爷爷走过来，蹲在他旁边，用螺丝刀挑了挑皮带：“装反了。”
他指着皮带内侧的花纹：“这皮带分正反面，花纹朝里才能咬住轮子，你装反了，它打滑，能转才怪。”
赵小阳盯着皮带看了半天，才发现花纹真的装反了，耳朵烧得发烫，却还嘴硬：“我、我知道！
我就是故意装反的！
想试试这皮带质量好不好，要是装反了也能转，说明质量差，得让李叔换皮带！”
他赶紧把皮带拆下来，重新装正，这次不敢马虎，对着爷爷指的花纹仔细对齐，手指蹭到皮带内侧的小凸起，才确定没装反。
装底座的时候，他也不敢随便拧螺丝了，拿着爷爷递来的螺丝刀，一个一个对准螺纹，慢慢拧，连呼吸都放轻了。
李叔在旁边看着，笑着说：“小阳这次仔细多了，上次修我家收音机，螺丝都丢了俩。”
赵小阳的脸更红了，头埋得更低，声音跟蚊子似的：“那是、那是我故意丢的，旧螺丝不好用，想让您换新的。”
终于把底座装好，赵小阳深吸一口气，让李叔再试。
电源插上，开关按下，洗衣机“嗡”地响起来，甩桶慢慢转了起来，越来越快，没有一点怪响。
赵小阳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刚想叉腰喊“还有谁”，就想起刚才装反皮带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挠着头嘿嘿笑。
“成了！”
李叔拍着小阳的肩膀，力道大得小阳差点趔趄，“小阳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以后修东西就找你！”
他从兜里掏出包烟，递给爷爷，又给小阳塞了块糖，推着洗衣机高高兴兴地走了。
铺子里静下来，赵小阳坐在门槛上，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化开来，刚才的尴尬也少了点。
爷爷走过来，坐在他旁边，把《维修笔记》递给他：“拿着，别总藏着掖着，看不懂就问。”
赵小阳接过笔记，封面的纸己经有点软了，他翻到“皮带安装”那页，看见爷爷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小箭头，标注着“花纹朝里”，心里暖烘烘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己经升得很高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突然想起要去回访张大爷的风扇，赶紧站起来：“爷爷，我去张大爷家看看风扇！”
他跑出去没两步，又跑回来，抓起桌上的笔记塞进口袋，才又跑出去，脚步比刚才轻快多了。
爷爷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把他刚才掉在地上的铅笔捡起来，放在工具箱上，旁边还摆着昨天特意买的小号十字批头——其实昨天就买好了，故意没说，想让小阳多跑一趟。
赵小阳跑到张大爷家楼下，深吸一口气，才上楼敲门。
张大爷开门看见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来，风扇好好的，没冒烟。”
小阳跟着张大爷进了屋，看见风扇摆在客厅角落，转得安安静静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帮张大爷把风扇擦了擦灰，又检查了下电机线，确定没问题，才告辞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赵小阳摸着兜里的笔记，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虽然这次还是差点翻车，但至少最后修好了，还学会了看皮带正反面。
他想，下次再修东西，肯定能更厉害，到时候再喊“还有谁”，就不会心虚了。
回到修理铺，赵小阳把笔记摊在桌上，翻到“电机线检查”那页，拿着铅笔，照着上面的步骤，在草稿纸上画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笔记上，字里行间的墨迹好像都暖和起来，铺子里的旧风扇吱呀转着，吹得纸页轻轻晃，一切都慢慢的，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