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见她抱着个帆布包小跑过来，米白色外套沾了点风带来的尘土，头发被吹得有点乱。
“抱歉来晚了，”她仰起脸笑，睫毛上还沾着点阳光，“路上看见卖糖画的，给你朋友家小孩买了个小兔子。”
陈默接过那个裹着透明塑料袋的糖画，兔子耳朵翘得老高，糖衣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你想得真细。”
他没忍住，伸手替她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耳垂时，两人都顿了顿，又像没事人似的错开眼。
朋友老周在宿舍楼底下等他们，看见林溪时眼睛亮了亮，偷偷撞了撞陈默的胳膊：“可以啊你，藏这么好。”
林溪听见了，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乖乖跟在陈默身后说“周学长好”，声音细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午饭在学校后门的小饭馆吃，老周两口子带着五岁的女儿朵朵。
朵朵一眼就盯上了林溪手里的糖画，吵着要“兔子姐姐”抱。
林溪把小姑娘架在腿上，拿勺子小口小口喂她喝蛋羹，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玻璃。
陈默看着她低头哄孩子的样子，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她——她蹲在地上帮管理员捡散落的书，指尖碰到一本《本草纲目》时，小心翼翼吹掉封面上的灰，那认真的模样和现在如出一辙。
“尝尝这个。”
他夹了块虾酱豆腐放在她碗里。
豆腐炖得酥烂，裹着红亮的酱汁，是这家店的招牌。
林溪抬头看了他一眼，睫毛颤了颤，低下头慢慢扒拉着米饭，把豆腐块小口吞了，嘴角沾了点酱汁也没察觉。
陈默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指尖擦过她唇角时，她猛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老周在旁边笑出了声：“我说你们俩，当着我们的面演偶像剧呢？”
林溪的脸更红了，抓起筷子假装专心吃饭，耳朵尖却红得快要滴血。
吃完饭跟老周道别，朵朵抱着林溪的脖子不肯撒手，奶声奶气说“姐姐明天还来”。
林溪蹲下来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认真地说“等朵朵病好了，姐姐带你来摘银杏叶”——方才吃饭时听老周说，朵朵最近总咳嗽，她悄悄问了半天调理的法子，还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记着。
“你连这个都想到了？”
走在去公交站的路上，陈默忍不住问。
林溪把帆布包往身后挪了挪，有点不好意思：“我奶奶以前总咳嗽，我知道几个小偏方，说不定有用呢。”
她顿了顿，抬头看他，“是不是觉得我太啰嗦了？”
“没有。”
陈默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突然很想揉揉她的头发，“觉得你很好。”
林溪的脚步慢了半拍，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笑，阳光落在她发顶，像撒了层金粉。
他们没坐公交，沿着南内环桥慢慢往回走。
桥下的河滩铺着细沙，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河边，河水绿得像块被打磨过的翡翠，偶尔有小鱼蹦出水面，搅碎满河的光。
“你看！”
林溪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河面。
一大群黑鸭子排着队游过来，羽毛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划开的水纹像给绿绸缎绣上了银线。
它们嘎嘎叫着从桥洞下钻过去，影子在河底晃晃悠悠。
陈默转头看她，她正踮着脚往河中央望，侧脸被阳光镀上一层软边，风掀起她外套的衣角，露出里面浅粉色的毛衣。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雪夜里她睫毛上的碎雪，想起操场边交握的手在口袋里慢慢暖起来的温度。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微蜷缩，像受惊的小兽，却没有挣开。
两人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慢走，河水的腥气混着青草味飘过来，远处的桥上车流声嗡嗡作响，却好像隔了层玻璃，衬得身边的安静格外清晰。
走到一棵歪脖子柳树下时，林溪突然“呀”了一声，指着树根处：“有小蘑菇！”
她蹲下去想看得更清楚，发梢扫过陈默的手背。
就是这个瞬间。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弯下腰的，只记得阳光突然变得很软，河风带着水汽拂过脸颊，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像春天刚抽芽的青草。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睫毛上沾了点从柳树上飘下来的白絮。
“林溪。”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她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
然后，他吻了上去。
她的嘴唇很软，带着点刚才喝的橘子汽水的甜味，像含着颗融化的糖。
林溪的身体僵了一下，很快放松下来，睫毛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像蝴蝶的翅膀。
他把她搂得更紧些，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得飞快，隔着毛衣传到他胸口，和他自己的心跳声叠在一起，咚咚地敲着。
不知过了多久，首到远处的鸭子又嘎嘎叫着游回来，他们才慢慢分开。
林溪把头埋在他胸口，肩膀微微发抖，呼吸带着点乱。
陈默轻轻拍着她的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河水涨潮还响。
“刚才……”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溪忽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嘴角还带着点没褪下去的红：“鸭子又游过来了。”
陈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群黑鸭子真的游回来了，正歪着头看他们，好像在好奇这两个站在柳树下的人在做什么。
他忍不住笑起来，握紧她的手：“走，再往前走走。”
他们沿着河滩又走了很远，首到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色。
林溪的脚步渐渐慢了，却还是紧紧跟着他，裙摆沾了点沙粒也不在意。
陈默停下来，弯腰看着她：“累了吧？
跑了一整天。”
林溪摇摇头，脸上还带着笑，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贴在皮肤上：“不累。”
“真的？”
“嗯。”
她重重点头，眼睛弯成月牙，“跟你在一起，不觉得累。”
陈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软又热。
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夕阳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连影子都缠在了一起。
晚上回到宿舍，陈默刚洗漱完，手机就震了震。
是林溪发来的消息：“今天太开心了，但是也真的累了。
你赶紧睡吧，晚安～”他笑着回复：“好，你也早点睡。”
过了几分钟，林溪又发来一条：“我在整理关于你的日记，得写完才睡得着。
你别等我了，早点休息呀。”
陈默看着那句“关于你的日记”，突然觉得脸颊发烫。
他回复：“别写太晚，不然明天上课该打瞌睡了。
我睡了，晚安。”
放下手机，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今天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着——她喂朵朵吃饭的样子，她看见鸭子时惊喜的表情，她埋在他胸口时发抖的肩膀，还有那个带着橘子汽水味的吻。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林溪的聊天框，慢慢敲了一行字，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个月亮的表情。
手机很快亮起来，林溪回了个星星的表情。
陈默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觉得今晚的月光，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