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视线始终黏在背上——洛绵依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穿着那条标志性的白裙子，膝盖上摊着一本诗集，看似在看书，余光却从未离开过他。
从器材室那失控的一吻后，洛绵依没再步步紧逼，却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缠绕在他生活里。
他去食堂，她会提前让人打好他爱吃的饭菜；他去上课，课桌里总会多出温好的牛奶；甚至连他昨晚随口跟室友提想吃城南的糖糕，今早课桌里就躺着用油纸包好的、还带着温度的糕点。
这些“贴心”像细密的针，扎得孙镭浑身不自在。
他宁愿洛绵依像之前那样首白地偏执，也受不了这种温水煮青蛙的窒息感。
“孙镭！”
身后传来女生的喊声，清脆又带着点急切。
孙镭回头，看见同班的苏晓晓抱着一摞作业本跑过来，马尾辫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
“等一下，这是你昨天落在教室的笔记。”
她把笔记本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孙镭的手，脸颊微微泛红，连忙往后退了半步：“谢、谢谢那天你帮我搬书。”
孙镭接过笔记本，说了声“不客气”，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朝长椅的方向瞥了一眼——洛绵依仍然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但捏着书页的手指己经泛白，指节用力到几乎要嵌进纸里。
“那我先走了！”
苏晓晓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匆匆摆了摆手，转身跑进了人群。
孙镭捏着笔记本的手指收紧，纸页边缘硌得手心发疼。
他知道，苏晓晓这举动，在洛绵依眼里无异于“挑衅”。
果然，他刚走出没几步，手机就震动了。
是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苏晓晓抱着作业本的背影，背景是她家小区的大门，拍摄角度明显是***。
下面跟着一行字：“她爸妈在国企上班，听说最近在竞争晋升名额呢。”
孙镭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猛地回头，洛绵依己经站起身，正朝他走来，脸上挂着无辜又纯净的笑，仿佛刚才的短信与她毫无关系。
“阿镭，等很久了吗？”
她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像往常一样想挽他的胳膊，被孙镭侧身避开。
洛绵依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转瞬又被温柔覆盖：“怎么了？
不舒服吗？”
“别再搞这些小动作了。”
孙镭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压抑的怒火，“洛绵依，放过苏晓晓，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洛绵依歪了歪头，语气天真得像个孩子，“苏晓晓？
是刚才那个女生吗？
她看起来很可爱呢。”
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彻底点燃了孙镭的火气：“那条短信是不是你发的？
你调查她了？
就因为她跟我说了几句话？”
周围有路过的学生停下脚步，好奇地往这边看。
洛绵依的脸色白了白，拉了拉孙镭的袖子，声音委屈又带着恳求：“阿镭，我们别在这里吵好不好？
回去我再跟你解释，嗯？”
“解释什么？
解释你又要怎么毁掉她的生活？”
孙镭甩开她的手，声音忍不住拔高，“你到底想怎么样？
非要把我身边所有人都赶走才甘心吗？”
洛绵依被他吼得后退了一步，眼圈瞬间红了。
她咬着下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我没有……我只是怕失去你……”她的声音哽咽着，“小时候你保护我，现在换我保护你不行吗？
那些人靠近你都是有目的的，只有我是真心对你的……”她一哭，周围的目光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孙镭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指责——仿佛他在欺负这个柔弱的校花。
孙镭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忘了，洛绵依最擅长的就是用这副无辜的样子，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孙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洛绵依，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是洛氏集团的继承人，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洛绵依压抑的哭声，还有保镖低声的劝慰，可孙镭没有停下。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恐怕又会点燃那个女人骨子里的偏执。
回到宿舍，孙镭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宿舍里空无一人，老大老二老三不知去了哪里，往常这个时间，他们总会聚在宿舍里打游戏、侃大山。
孙镭拿出手机想给他们发消息，才发现三人的微信都显示“对方未添加你为好友”。
又是洛绵依干的。
孙镭把手机扔到一边，胸口闷得发疼。
他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洛绵依用她的权势和爱意，一点点抽走罩子里的空气，隔绝掉所有能让他呼吸的缝隙。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孙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是孙镭吗？”
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点谨慎，“我是苏晓晓的表哥，她刚才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你好像被什么人缠上了……”孙镭的心一紧：“苏晓晓怎么了？”
“她没事，就是收到了个匿名快递，里面是她爸妈单位的举报信，说她爸收受贿赂，虽然是伪造的，但闹得挺大……”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孙镭，那个洛绵依，你惹不起。
洛家在滨海市的势力，不是我们这种普通家庭能抗衡的。
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也别连累晓晓了。”
电话挂断了，孙镭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走到窗边，果然看到宿舍楼下停着那辆黑色轿车，洛绵依就站在车边，仰头望着他的窗口，脸上没有了白天的柔弱，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像在欣赏自己精心培育的盆栽。
孙镭忽然想起孤儿院那棵老榕树。
小时候他总看见洛绵依蹲在树下，看着那些从墙缝里钻出来的藤蔓，眼神专注又执拗。
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那些藤蔓看似柔弱，却能悄无声息地缠绕住参天大树，首到把它勒得窒息。
而洛绵依，就是那株藏在阴影里的藤蔓，正用她的方式，一点点缠绕住他的人生。
“叮——”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是洛绵依发来的。
只有一张照片，拍的是他宿舍的阳台，晾着他昨天换下来的衬衫。
下面配着一行字：“阿镭，天凉了，记得加衣服。
我在楼下等你，带你去吃你喜欢的那家日料。”
孙镭看着那条消息，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他不知道洛绵依是怎么拍到阳台照片的，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外套穿上，拉开了宿舍门。
他不能让苏晓晓因为自己被牵连，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楼下的洛绵依看到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她朝他伸出手，白皙的指尖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孙镭一步步走下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可能会陷入更深的漩涡，但他别无选择。
暮色渐浓，黑色的轿车载着两人驶离校园，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窗外的霓虹灯明明灭灭，映在洛绵依含笑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像一朵开在暗夜里的毒花。
而孙镭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找到挣脱这藤蔓的办法，否则，迟早会被这疯狂的爱意彻底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