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确勒住马缰,掌心的老茧在赭红色的缰绳上磨出细微的声响。
他抬头望了眼城头的角楼,夕阳正往远处的狼山沉,把戍卒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截截生了锈的矛。
风卷着沙砾打在甲胄上,叮叮当当的,倒比城楼下巡逻的脚步声更热闹些。
“将军,该换药了。”
副将卫厉的嗓门像被风沙磨过的铜钟,递过来的陶碗里盛着黑褐色的药汁,飘着股苦蒿和当归混在一起的味道。
岑确接过碗,仰头灌下去,苦涩瞬间漫过舌尖,顺着喉咙烧下去,倒压下了肩胛旧伤的钝痛。
这伤是去年跟先零羌崽子们拼命时留下的。
一支淬了乌头的箭,穿透了两层皮甲,差点把肩胛骨射穿。
当时军医哆嗦着说“没救了”,是卫厉从附近坞堡里拖来个游医,才把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美稷那边的细作说,赵常侍又给张刺史送了批‘赏赐’。”
卫厉往地上啐了口沙,“估摸着又是些绸缎茶叶,换咱们边军的粮草军械。”
岑却没作声,只用靴底碾了碾地上的碎石。
碎石嵌进干裂的黄土里,像极了他甲胄缝隙里嵌着的沙——抠不净,磨得人生疼。
他爹岑武当年就是因为挡了赵忠这群宦官的财路,被安了个“通羌”的罪名,在洛阳的狱里断了气。
党锢之祸那阵子,清流党人血流成河,他这个“罪臣之子”本该流放三千里,是当时的并州刺史念他弓马娴熟,奏请朝廷把他扔到西河郡来戍边,美其名曰“以罪立功”。
说白了,就是让他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等着哪天被羌胡的刀子捅死,或是被朝廷的构陷弄死。
“将军,坞堡那边来报,说有个游医求见。”
亲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岑确皱了皱眉。
边地的游医多是些走江湖的骗子,要么就是想混口饭吃的难民。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带过来。”
不多时,亲卫领着个穿粗布褐衣的女子过来。
她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药囊,头上裹着块褪色的青布巾,只露出半张脸,下颌线很利落。
风掀起布巾的一角,能瞥见她眼睛很亮,像狼山背阴处结的冰,冷飕飕的,带着股警惕。
“民女苏砚,见过都尉大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