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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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三十一年六月西日,雨雨下得邪性。

不是那种清爽的、能涤荡尘埃的甘霖,而是黏腻、冰冷、带着一股子陈年霉味的阴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洞府外布满青苔的古老石阶上,噼啪作响,溅起浑浊的水花,也把一股子湿寒的潮气硬生生挤进我这本就不甚温暖的洞府里来。

案头堆叠的玉简山,似乎被这潮气浸润得更加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试图把昨夜招生大会筹备例会上那群老狐狸互相推诿、最终所有鸡毛蒜皮又全落我头上的糟心画面甩出去。

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悬着我那块从不离身的青鸾衔芝佩。

入手空空如也!

我心猛地一沉,睡意瞬间被冰冷的惊悸驱散得干干净净。

我低头,急急地摸索着腰间丝绦——只摸到了那半截断裂的丝绳!

切口整齐得刺眼,带着一种冰冷的、蓄谋己久的恶意。

而那块温润通透、雕刻着振翅青鸾与灵芝祥云的玉佩……只剩下半块!

它孤零零地、可怜兮兮地躺在我冰冷的手心里,断口处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青鸾的翅膀只剩下一半,衔着的灵芝也从中断开,灵气尽失,黯淡无光。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砸在了天灵盖上,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首接厥过去。

完了!

全完了!

这玉佩……这玉佩它不只是件古物,不只是身份的象征,它里面……它里面封着一道该死的、纠缠了上万年的古老诅咒啊!

据祖上传下的血泪警告,此佩一旦碎裂分离,持有者必遭情劫反噬,爱恨交织,痴缠入骨,最终落得个狗血淋头、身败名裂的下场!

比凡间茶馆里说书先生讲的那些个什么“霸道仙君爱上我”、“冷面魔尊轻点宠”之类的、那个据说叫施旺的写的狗扯玛丽苏话本子还要逆天百倍、糟心万倍!

是哪个挨千刀的?!

是哪个天杀的贼子?!

竟敢偷到本长老头上来了!

还偏偏偷的是这块能要人命的玩意儿!

我捏着那半块残佩,指尖冰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窜上天灵盖,激得我头皮发麻。

诅咒的阴影如同洞外粘稠的阴雨,瞬间将我裹紧,沉重得令人窒息。

爱恨交错?

狗血淋头?

想想那些传说中中了此咒的前辈们,不是为情所困修为尽废,就是卷入旷世三角虐恋身死道消,最“幸运”的一个据说疯疯癫癫抱着块石头喊了三百年“娘子”……那画面,光是想象就让我浑身汗毛倒竖,比面对发狂的北冥玄龟还要毛骨悚然!

“糟心!

糟心透顶!”

我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玉案上,震得几枚玉简哗啦啦滚落在地。

怒火在胸腔里横冲首撞,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狗宗主派的糟心差事还没理出头绪,南疆的焦土还在冒烟,现在又丢了这要命的玉佩!

贼人!

必须把这挨千刀的贼人揪出来!

把他扒皮抽筋,魂魄点天灯!

我猛地站起身,赤红的眼睛如同困兽,在狭小却堆满杂物的洞府里凶狠地扫视。

视线掠过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时,骤然停住,如同淬了冰的刀子。

是他!

那个昨天被我打晕扛回来的小崽子!

他不知何时己经醒了,蜷在石榻角落,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湿冷的空气里,他那身本就破烂的衣裳显得更加单薄。

他似乎被我突然爆发的怒火吓到了,小脸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又是那双眼睛!

湿漉漉的,像被这恼人的雨水浸泡过,颜色依旧是那种奇特的、沉淀的凉茶色。

此刻,这双眼睛里没了昨日巷子里的死寂,也没了后来那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盛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有惊惧,有不安,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心虚?

一丝闪烁的、极力想隐藏什么的光?

那光,像针一样,猛地刺了我一下。

是他吗?

这个来历不明、浑身是谜的小乞丐?

昨天在巷子里死死抓住我不放,今天我的玉佩就少了一半?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接近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个?

那双凉茶似的眼睛,是刻意伪装的可怜?

是迷惑我的工具?

洞府里死寂一片,只有洞外淅淅沥沥、无休无止的雨声,还有我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

冰冷的潮气混合着愤怒与惊疑,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我死死盯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朝他走过去。

靴子踏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清晰的、带着压迫感的回响。

玉石的碎片硌得我掌心生疼,诅咒的阴影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脖颈。

他看着我走近,身体明显绷紧了,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那双凉茶色的眸子,在我迫近的阴影下,不安地颤动着,瞳孔深处那点闪烁的光,似乎更明显了。

“你”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制而变得异常沙哑低沉,像砂纸磨过粗糙的石头,“昨晚都干什么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着,像寒风中一片瑟瑟的叶子。

那无声的姿态,却像是一把油,浇在了我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

好啊!

装哑巴?

做贼心虚?

我怒极反笑,那笑声在阴冷的洞府里显得格外瘆人。

掌中那半块残佩几乎要被我捏碎。

诅咒的阴云悬在头顶,招生大会的烂摊子堆在案头,狗宗主的法旨如同催命符,还有眼前这个可疑的、沉默的、眼神闪烁的小东西!

“不说是吧?”

我猛地抬高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尖利,震得洞顶的灰尘簌簌落下,“行!

本长老没空跟你耗!

既然你是我‘捡’回来的——”我一把揪住他后颈那破破烂烂的衣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子,毫不费力地把他从石榻上提溜起来,粗暴地拖向洞府门口。

冰冷的雨水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那就给本长老干活抵债!”

我把他往洞府门口那汪浑浊的积水边一掼,指着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沾满落叶和污迹的青石台阶,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去!

给我擦!

把这台阶,从顶到底,擦得比狗舔过的还干净!

擦不完,不准停!

敢偷懒,我就把你扔回昨天那个臭水沟,让你跟耗子作伴去!”

雨点无情地打在他单薄的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蜷缩了一下,沾满泥污的手撑在湿滑的石阶上,猛地抬起头。

雨水顺着他脏兮兮的小脸冲刷而下,冲开几道泥痕,露出底下一点过于苍白的肤色。

他看着我,那双凉茶色的眸子在灰蒙蒙的雨幕里,像两丸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湿透的眼睫下,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名状——有惊惶,有委屈,有隐忍,似乎还有一丝强?

甚至一丝极淡的、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了然?

他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艰难地转过身,伸出那双同样沾满泥污、冻得有些发红的小手,开始用力擦拭脚下冰冷的、泥泞的石阶。

小小的背影在瓢泼大雨中显得那么单薄,几乎要被这无边的水汽吞没。

我站在洞府檐下残留的一小片干爽阴影里,手里死死攥着那半块要命的玉佩,冰冷的玉质硌得骨头生疼。

诅咒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洞外是那个沉默擦着台阶的、眼神复杂的小身影,洞内是堆积如山的卷宗和那枚刺眼的赤金玉符。

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地淌下,在我眼前形成一道冰冷的水帘。

这该死的雨,这该死的玉佩,这该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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