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夏末的尾巴还带着黏腻的热气,死死扒在皮肤上。高三开学第一天,
空气本该是书本油墨味、崭新校服浆洗味,
以及少年人那点对新学期若有若无的忐忑或雄心混合而成的复杂气息。可此刻,
第一教学楼三楼的男厕所,成了所有气味的暴风眼。下午三点,阳光斜刺里扎进来,
却穿不透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极具侵略性的恶臭。
那是混合了陈年管道污垢、某种化学制剂被粗暴点燃后的刺鼻,
以及最原始排泄物被剧烈搅动后发酵出来的,令人作呕的荤腥气。气味如同有形的黄色瘴疠,
从炸裂的厕所门汹涌而出,瞬间吞噬了整条走廊,并顺着每一扇敞开的教室门窗,
蛮横地灌了进去。“呕——!”高二7班教室里,靠门最近的女生猛地捂住嘴,
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前倾干呕,桌上的文具盒被她慌乱的手肘扫落在地,
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这像是一个信号,紧随其后,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干呕声、惊恐的尖叫和难以置信的咒骂瞬间炸开,
原本还算安静的教室彻底乱了套。课本被撞翻,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锐响,
有人慌乱地想关窗,却发现那恶臭无孔不入,反而因为开窗涌入了更多新鲜空气,
让那股味道更加“生动活泼”地弥漫开来。混乱的中心,
肇事者罗琦懒洋洋地靠在教室后排的墙上,校服拉链随意敞着,
露出里面一件印着狰狞骷髅头的黑色T恤。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不是得意,
更像是一种百无聊赖后的短暂满足。他微眯着眼,
欣赏着眼前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混***响曲。
刘伟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物理卷扇开眼前的“毒气”,
眼镜滑到了鼻尖,胖脸憋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那样子活像一只搁浅的河豚。他的同桌,
号称“万事通”的李明,则一边捏着鼻子,一边伸长脖子向走廊张望,
眼睛里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好奇光芒,嘴里还念念有词:“乖乖,
这动静……琦哥这次玩大发了!”走廊上更是一片狼藉。
黄色的、粘稠的污秽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正从炸裂的厕所门缝里汩汩涌出,
缓慢而坚定地在地砖上肆意流淌、蔓延,反射着窗外斜射进来的、显得有些肮脏的光。
几个倒霉蛋的球鞋不幸“中弹”,黏糊糊的秽物糊在鞋帮上,他们跳着脚,
一边徒劳地试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蹭掉污物,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哀嚎。“谁干的?!
哪个龟孙儿干的?!出来!!
”教导主任老孙那标志性的、因常年吼叫而沙哑的咆哮声如同破锣般在走廊尽头炸响。
他矮胖的身体以一种与他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从楼梯口冲了过来,
脸膛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奔跑涨成了酱紫色,稀疏的头顶几根毛发顽强地竖立着,
随着他身体的起伏而颤抖。他挥舞着粗短的胳膊,试图驱赶堵在走廊上看热闹的学生,
像一只愤怒的、想要驱散麻雀的老母鸡。“散了!都给我滚***室去!无法无天!
简直无法无天!让我逮住,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老孙的咆哮在恶臭弥漫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滑稽。罗琦嘴角那点弧度加深了些,
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看得更舒服。扒皮?呵,老孙这话喊了三年,
他罗琦的皮不还好端端长在身上?这种程度的威胁,对他这种“老江湖”来说,
连个响屁都不如。就在这片混乱、恶臭与愤怒交织的漩涡中心,
一个身影以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姿态,逆着人流,踏入了这片狼藉。新来的班主任,陈默。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
卡其色的裤子熨烫得一丝不苟。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捏着鼻子或掩住口鼻,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径直走向那汪还在缓缓扩大的、泛着可疑光泽的黄色污秽边缘。
皮鞋的硬底踩在湿滑、肮脏的地砖上,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啪嗒”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粘稠的胶质上,又稳又沉。几滴飞溅起来的污浊液体,
不偏不倚地溅落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色衬衫下摆上,迅速晕开几小片刺眼的、令人不适的污黄。
他只是低头瞥了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仿佛那只是几点无关紧要的水渍。他停下脚步,
目光缓缓扫过走廊上那些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学生面孔,最终穿透敞开的教室门,
落在后排那个双手插兜、一脸“老子就是干了你能怎样”的罗琦身上。那目光像手术刀,
冰冷、锐利,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直抵本质的审视。周遭的呕吐声、咒骂声、老孙的咆哮声,
似乎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陈默开口了。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
却奇异地盖过了所有喧嚣,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失望。“恶作剧?”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尾音微微上扬,
像一声极轻的嗤笑。“高三了,”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罗琦,那眼神里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看穿一切的冷漠,“还玩这种……幼儿园级别的把戏?”他微微摇头,
仿佛在为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感到惋惜。“技术含量,低得令人发指。
”他的声音像冰珠砸在瓷砖上,清脆又寒冷,“毫无创意。幼稚,无聊。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精准的耳光,抽在罗琦刻意维持的、满不在乎的面具上。
罗琦插在裤兜里的手猛地攥紧了。刚才那点看戏的愉悦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一股冰冷的、被彻底轻视的怒火,混合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堪,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烧得他耳根通红。幼稚?无聊?
他罗琦精心策划、动用了好不容易搞来的化学原料、冒着被开除风险的“开学大礼”,
在这个新来的、装模作样的家伙嘴里,就值这几个轻飘飘的、充满侮辱性的词?操场上空,
巨大的射灯如同几柄光剑,劈开了沉沉的夜幕,
将白日里那片惊世骇俗的“杰作”照得纤毫毕现。
巨幅涂鸦——一只极度夸张、线条粗犷的卡通乌龟,正笨拙而倔强地昂着光秃秃的脑袋,
背上驮着一座摇摇欲坠、歪歪扭扭写着“默”字的小山丘。
乌龟那双用荧光喷漆点亮的绿豆小眼,正用一种呆滞又充满嘲讽意味的目光,
睥睨着整个灯火通明的操场。空气里,劣质喷漆那特有的、浓烈到刺鼻的化学气味,
顽固地压过了青草的气息,霸道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操场边缘,
黑压压地围满了闻讯赶来的学生,人声鼎沸,议论声、哄笑声、拍照手机的咔嚓声混作一团,
形成一片嗡嗡作响的背景噪音。“***!牛逼!这他妈谁干的?太有才了!”“默?
是那个新来的陈默老师?哈哈哈!画得太像了!你看那眼神!”“我宣布,从今天起,
陈老师在我心中正式封神!乌龟骑士!哈哈哈!”教导主任老孙像个被点着的炮仗,
在涂鸦边缘暴跳如雷,汗珠顺着他紫涨的胖脸往下淌,稀疏的头发彻底炸开,
指着那巨大的乌龟,手指哆嗦得如同风中残烛:“查!给我彻底查!翻遍整个学校!
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无法无天的***给我揪出来!反了天了!开除!必须开除!
”他的咆哮在巨大的喧哗中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很快就被淹没。而风暴的中心,陈默,
此刻就站在那只巨大、丑陋、极具侮辱性的乌龟脑袋下方。
射灯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在他脚下拖出一道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他仰着头,静静地看着那幅涂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被冒犯的愤怒,
也没有被围观的尴尬。他的平静,在周围巨大的喧嚣和刺目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
甚至……有点可怕。罗琦混在兴奋的人群外围,靠在一棵梧桐树粗糙的树干上,
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双手插在裤兜里,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兜里那枚冰冷的打火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混合着一种报复成功的巨大快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紧张。他看着陈默孤独的身影,
看着那只在灯光下显得无比滑稽的巨大乌龟,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失望?幼稚?无聊?
现在呢,陈老师?这份“技术含量”和“创意”,您还满意吗?
他等着看陈默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裂痕,出现暴怒,出现被彻底羞辱后的失态。
那才是他这场“行为艺术”最完美的句号。然而,陈默只是静静地看了很久。
久到周围的喧嚣都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凝滞。
久到罗琦嘴角那点快意的弧度都开始变得有些僵硬。终于,陈默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看暴跳如雷的老孙,也没有看周围指指点点的学生。他转过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
穿透攒动的人头,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梧桐树阴影下的罗琦身上。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和鼎沸的人声,罗琦感觉自己像被一道冰冷的X光瞬间穿透。
他下意识地想缩进更深的阴影里,但身体却僵住了。陈默的嘴角,极其缓慢地,
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至少,不是罗琦期待中的任何一种表情。
那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玩味,一种棋逢对手的微妙兴奋。
罗琦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种极其糟糕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住了他的心脏。
第二天,市美术馆。“天才!绝对的天才构思!”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考究马甲的老者,
激动地挥舞着手臂,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因为他的动作几乎要滑落下来。
他指着悬挂在美术馆最醒目位置、被精心装裱在巨大画框里的那幅……操场涂鸦照片,
唾沫横飞。“解构主义!强烈的后现代反讽!看看这只乌龟!笨拙、沉重,
象征着教育体制的僵化与负担!它背上的‘默’字小山,摇摇欲坠,
却又是它存在的唯一支撑!这是对传统师生关系的辛辣解构!是对教育权威的戏谑挑战!
这线条!这色彩!这……这种扑面而来的、原始的生命力!
”他周围簇拥着不少衣冠楚楚的“艺术爱好者”,频频点头,发出深以为然的赞叹。“是啊,
李教授说得太对了!这粗犷的笔触,恰恰体现了创作者不受学院派束缚的野性力量!
”“那荧光喷漆点亮的眼神!呆滞中带着洞穿一切的嘲讽!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
”“听说创作者还是个高三学生?不得了啊!后生可畏!
这绝对是我们市近年来最具冲击力的街头艺术作品!”闪光灯噼啪作响,
记者们的话筒争先恐后地伸向一个人——罗琦。
他穿着学校临时给他找来的、明显大了一号、浆洗得发硬的廉价西装,
像个被精心打扮过的人偶,僵硬地站在那幅巨大的“作品”照片前。
脖子上挂着一个极不合时宜的“讲解员”工作牌,随着他身体的轻微颤抖而晃荡。
无数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那些赞叹、惊叹、探寻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
扎得他浑身刺痛,头皮发麻。“罗琦同学,能谈谈你的创作灵感来源吗?
”一个女记者把话筒几乎戳到了他下巴上。“我……”罗琦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沙漠。
灵感?来源于把那个姓陈的家伙画成乌龟踩在脚下的***?这话能说吗?
他看着照片上那只在美术馆柔和的射灯下显得更加荒诞滑稽的巨龟,
看着龟背上那个刺眼的“默”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些艺术评论家口中高深莫测的“解构”、“反讽”、“生命力”,
此刻听起来像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和鞭挞。“罗琦同学,
这幅作品被陈默老师发现并推荐给我们美术馆,他对你的‘才华’非常欣赏。
能说说你和陈老师之间这种独特的‘师生互动’吗?”另一个记者狡猾地问道,
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探究。罗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独特的师生互动?欣赏?他猛地抬眼,在人群外围捕捉到了那个身影。陈默正抱着双臂,
斜倚在一根罗马柱旁,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该死的玩味笑意,
平静地欣赏着他此刻的窘迫和煎熬。欣赏?他分明是在享受!
享受把他罗琦架在火上烤的过程!这个***!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被玩弄的愤怒,
像岩浆一样在罗琦胸腔里奔涌冲撞。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几乎要抠出血来。他想吼,想骂,想冲过去一拳砸碎陈默脸上那可恶的笑!但他不能。
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站在这里,听着那些荒谬的赞美,忍受着那些探究的目光,
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小丑。“我……我……”他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准备好的、用来搪塞的官方说辞,此刻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美术馆的射灯惨白而冰冷,将他的狼狈和无处遁形的尴尬,清晰地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深夜,万籁俱寂。月光被厚厚的云层吞噬,只有远处城市霓虹的微光,
在天空涂抹出一片病态的暗红。风掠过围墙,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起几片枯叶,
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校园死寂一片。一道黑影如同敏捷的狸猫,
悄无声息地翻过学校后墙那道不算高的铁栅栏,轻盈落地,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是罗琦。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连帽运动服,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眼睛。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罐沉甸甸的黑色喷漆,冰凉的金属罐身被他手心的汗浸得有些滑腻。
美术馆的“酷刑”彻底点燃了他心中毁灭的火焰。欣赏?才华?狗屁!
那是陈默精心为他打造的耻辱柱!他要毁掉它,
连同陈默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嘴脸一起毁掉!白天人多眼杂,他只能忍。现在,
整个城市都在沉睡,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他要潜入美术馆,用这罐黑漆,
把那幅该死的“天才作品”彻底覆盖,再喷上一个大大的“*** OFF”!
他要让所有人明天看到的,是一场***裸的破坏,是来自“创作者”本人的愤怒反击!
看陈默那个***还怎么笑得出来!他贴着墙根,像一道移动的阴影,
熟门熟路地绕过夜间巡逻保安那昏昏欲睡的路线,朝着美术馆的方向潜行。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即将复仇的、病态的亢奋。
就在他即将穿过连接教学区和美术馆的那片小树林时,前方不远处,
行政楼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拐角,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压抑的咳嗽声。罗琦猛地刹住脚步,
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矮身,将自己藏在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屏住了呼吸。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谁?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枝叶,
借着远处路灯昏暗的光线望去。那个身影太熟悉了。清瘦,挺拔,即使在模糊的光线下,
轮廓也清晰得如同刀刻。是陈默!他怎么会在这里?深更半夜,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角落?
陈默背对着罗琦的方向,微微佝偻着身体,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又是一阵低低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肩膀随着咳嗽剧烈地颤抖。那咳嗽声压抑在喉咙深处,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然后,
罗琦看到他动作有些迟缓地从裤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个很小的,深色的,塑料药瓶。
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光秃秃的。陈默拧开瓶盖,倒出几粒白色的小药片在手心。
他没有喝水,就那么仰起头,艰难地将药片干咽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像是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咽下药片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微微仰着头,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努力平复呼吸,
又像是在积蓄力量。月光偶尔撕开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
照亮了他侧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深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那是一种罗琦从未在陈默脸上见过的脆弱。那个永远冷静、永远带着掌控一切神情的陈默,
此刻像一个长途跋涉、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旅人,只剩下强撑着不倒下的意志。罗琦僵在原地,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那罐沉甸甸的黑色喷漆,从他突然失去所有力气的手中滑脱,
“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夜里如同惊雷!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震,瞬间绷紧,像一头被惊扰的猎豹。他倏然回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无比地锁定了罗琦藏身的冬青丛!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罗琦能清晰地看到陈默眼中瞬间闪过的惊愕、警惕,
以及一丝来不及完全掩饰的……被窥破秘密的狼狈。而陈默,
也清晰地看到了罗琦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惊、茫然,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恐慌。
罗琦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只能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老……老师……您……”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陈默深夜里独自承受的痛苦,看到了那个没有标签的药瓶,
看到了那强撑着挺直的脊背下无法掩盖的虚弱。
那个被他画成乌龟、想要狠狠踩在脚下的敌人,此刻看起来……如此的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