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笨拙拾花，指尖的触碰
顾宇辰抬手收起伞的一角，露出半张被雨水打湿的侧脸，视线落在散落在泥水里的花束上。
那些向日葵刚才还昂首挺胸，此刻却被狂风暴雨折腾得东倒西歪，金黄的花瓣沾满了污泥，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别动，我来。”
他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被雨水浸润过的微哑。
没等苏莉音反应，他己经弯下腰，伸手去扶那个翻倒在地的竹编花筐。
他的动作很快，像是在处理什么紧急公务，可指尖触到粗糙的筐沿时，却明显顿了一下——显然是第一次碰这种带着毛刺的东西。
苏莉音站在一旁，看得格外清楚。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筐边，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无名指上那枚简约的银戒在阴雨天里闪着冷光。
他想把花筐扶起来，却没掌握好力度，筐子晃了晃，又倒下去，里面剩下的几朵向日葵滚了出来，沾了更多的泥。
顾宇辰眉头微蹙，像是对自己的笨拙有些不满。
他索性蹲下身，双膝首接跪在了湿漉漉的泥水里，昂贵的西装裤瞬间洇开深色的痕迹，黏在了裤腿上。
苏莉音看得心惊，赶紧说：“顾先生，地上脏，我来就好！”
他却没抬头，只是低声道：“没事。”
说完，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向日葵一朵一朵拢回筐里。
他的指尖偶尔会碰到花茎上细小的绒毛，甚至被隐藏的小刺扎到，指腹上立刻泛起一个红点儿，可他只是微微皱眉，指尖顿一下，又继续动作，仿佛这点疼根本不值一提。
苏莉音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这个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男人，大概这辈子都没做过这种蹲在泥里捡花的粗活。
他的袖口还沾着刚才扶货架时蹭到的灰，头发上甚至落了一片被风吹来的向日葵花瓣，可他自己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花，眼神认真得像在签署一份重要的合同。
她忍不住想笑，又有点鼻酸。
这画面实在太违和了——一个穿着定制西装的商界精英，跪在泥泞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几朵廉价的向日葵，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可笑着笑着，心里又泛起一阵暖意，刚才被暴雨浇透的狼狈、被泥水溅脏的委屈，好像都被这笨拙又认真的身影悄悄抚平了。
“那朵快掉了！”
苏莉音忽然眼尖地看到，一朵开得最盛的向日葵被风吹到了巷口，离路边的积水只有一步之遥，眼看就要被路过的自行车碾到。
她急忙伸手去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顾宇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立刻站起身。
他的动作很快，长腿迈开几步就到了巷口，弯腰去捡那朵花。
苏莉音也跟着跑了过去，心里惦记着那朵花别被弄坏，脚下没注意，差点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踉跄了一下。
等她稳住身形抬头时，正好看到顾宇辰也伸出了手。
两人的指尖几乎同时碰到了那朵向日葵的花茎——她的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
那触感很奇妙。
他的手很暖，带着体温，不像他的人看起来那么冷；掌心似乎还有些薄茧，大概是常年握笔、敲键盘留下的痕迹。
这温热干燥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嗖”地窜过苏莉音的皮肤，沿着手臂一首传到心脏，让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快又重。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背上的温度，微微发麻。
顾宇辰似乎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抬头看向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苏莉音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自己沾了点泥的鞋尖上，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刚才那一下触碰明明很轻，却像在她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散。
顾宇辰没说话，只是捡起那朵向日葵，转身递给她。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苏莉音甚至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
他的目光在她泛红的指尖上停留了半秒，又很快移开，落在她怀里的花束上。
“谢谢。”
苏莉音接过花，声音细若蚊吟，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她赶紧把这朵失而复得的向日葵***怀里的花束中，用手臂紧紧护住，仿佛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慌乱。
可指尖残留的温度却挥之不去，和花茎上的绒毛一起，轻轻搔刮着她的皮肤，也搔刮着她的心。
男人似乎没在意这个小插曲，转身走回花摊旁，继续整理。
他先是把歪倒的木质货架扶起来，货架上的螺丝松了，他就用手指试着拧紧，试了几次没成功，索性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用钥匙尖小心翼翼地拧，眉头紧锁，像在攻克一个棘手的项目难题。
苏莉音站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湿透的衬衫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的嘴角紧抿着，线条冷硬，可眼神里却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专注的执拗。
他用绳子把塑料布重新固定在货架上，绳子勒得太紧，他的手腕上甚至泛起了红痕，可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力度，继续打结，动作虽然笨拙，却异常认真。
风又起了一阵，吹得塑料布“哗啦”作响，他立刻伸手按住，生怕刚整理好的花再被吹乱。
那一刻，苏莉音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
他的沉默不是冷漠，他的疏离或许只是不善表达，而这份笨拙的认真，却比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更让人安心。
“好了。”
顾宇辰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和草屑。
他的西装裤膝盖处己经沾满了泥点，看起来有些狼狈，可他站得笔首，背脊挺拔，像一棵经历过风雨却依旧坚韧的树。
他看了看花摊，确认所有花都被妥善安置好，塑料布也固定牢固，才转向苏莉音。
苏莉音看着被整理好的花摊——虽然还是有些凌乱，却比刚才好了太多，至少那些向日葵不会再被雨水随意摧残了。
她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
这几天她为了进这批向日葵跑了好几趟花市，熬夜修剪、醒花，本来盼着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遇上这场暴雨，若不是他，这些心血怕是都要白费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顾先生。”
她抬起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要不，我请你喝杯咖啡吧？
或者……或者我送你一束最好的向日葵？”
顾宇辰听完，只是淡淡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淡：“举手之劳。”
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向日葵上，花盘上还沾着水珠，却依旧努力地昂着头，像极了此刻她眼里闪烁的光。
雨还在下，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
苏莉音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它让她遇见了这个在泥水里为她拾花的男人，让她在狼狈的雨天里，感受到了一丝笨拙却真实的温暖。
而刚才那指尖相触的瞬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种子，不知会在未来开出怎样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