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复婚?你配吗?瓷勺磕在骨碟上,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林薇垂下眼,
看着白瓷碗里熬出米油的金黄色小米粥,温度应该刚好入口。但她对面刷着手机的男人,
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客厅的巨型投影屏幕上,正无声播放着某个经济论坛的专访。
财经名嘴语调激昂,屏幕下方一行猩红的标题惊心动魄:“金融风暴骤起,巨头折戟!
***股价昨夜再度暴跌30%,恐难逃退市命运!”与屏幕里的惊涛骇浪相比,
餐厅的气氛凝滞得像一潭死水。空气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以及……网络上那些隔着屏幕都能嗅到辛辣嘲讽的议论,
正从江临舟指尖流淌出的细微电流里,一点点泄露出来。
林薇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白瓷杯壁上摩挲了一下。每日一问:江太太今天被离婚了吗?
这保姆当得真称职,看把这软饭吃得多心安理得狗头赌一包辣条,
江家就算破产了,这位舔神也绝不会放手!毕竟除了给江影帝当洗脚婢,她还会什么?
楼上真相了!心疼我舟,被这种牛皮糖黏上,甩都甩不掉。
白月光宋晚凝女神快回国救驾啊!三年了。从她嫁给江临舟那天起,这些声音就如影随形。
她从最初的百口莫辩,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此刻,心底那片荒芜之地,
竟奇异般地生不出一丝波澜。他从不解释,她也早已习惯。屏幕上的财经分析换了一轮,
主持人的表情愈发凝重。江临舟终于放下手机,拾起银筷,
目光掠过那几碟他平日偏好的清淡小菜,却最终什么也没夹。
他眉宇间带着一丝被外界风暴和家中死寂双重挤压出的不耐,推开碗筷。“没什么胃口,
你自己吃吧。”他起身,颀长的身影被窗外漏进的惨淡天光拉得细长,
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道即将断裂的阴影。林薇抬起头,
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像在确认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家事:“公司那边……情况很糟,
是吗?”江临舟脚步顿住,没回头,只有冷硬的下颌线微微绷紧,
声音里淬着被冒犯的冰碴:“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他停顿了一下,
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定义她在这栋即将倾覆的巨轮上的位置,“安分待着。”他走向玄关,
大概是去书房,或者某个能暂时隔绝这一切的角落。林薇坐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
直至消失。她沉默地喝完自己碗里那碗已经微凉的小米粥,一粒米都没有剩下。然后她起身,
动作轻柔却利落地收拾好两人份的碗筷,走进厨房。水龙头流出哗哗的热水,
蒸腾起一片白雾,模糊了窗外灰霾的天空。她洗得很慢,白色的泡沫漫过她纤细的手指,
又一点点被清水冲净,露出底下因为常年家务而略显粗糙的皮肤。最后一个盘子被擦干,
放进消毒柜。她摘下手套,擦干手,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走上二楼。不是去主卧,
而是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常年空置的客房。衣帽间里属于她的东西不多,甚至有些寒酸,
挤在巨大的、如今已空了一半的奢华空间角落。她只拿出一个二十寸的登机箱,
打开平放在地毯上。她没有丝毫留恋,那些江家购置的华服、珠宝,她一件未动。
只捡了几件自己婚前带来的、质地普通的棉质衣物,几本看到一半的专业书,
还有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首饰盒,里面放着一枚款式老旧、毫不值钱的银戒指。
行李箱的夹层里,安静地躺着一份文件。纸张已经有些微微发皱,显然被取出又放回多次。
最下方签着她的名字——“林薇”,字迹清秀却有力。旁边属于“江临舟”的那一栏,
是三年来不变的空白。她拿起文件,指尖在那片刺眼的空白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毫不犹豫地抽出来。下楼,走向书房。门没关严,虚掩着。
她听到里面压低却难掩焦灼的通话声。“……我知道资金链快断了!但抵押祖宅绝对不行!
……临舟,你再想想办法,你不是和宋家那丫头还有联系?她家现在势头正好,
说不定……”是江父苍老而惶急的声音。没有听到江临舟的回答。林薇抬手,敲了三下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几秒后,门被猛地拉开。江临舟站在门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眼底布满了血丝,像是被人撕开了最后一丝体面。他看着她,
视线落在她手中那份格格不入的文件上,眉头死死拧紧:“你又想干什么?
”语气里的厌烦几乎要满溢出来。林薇没有看书房里惊慌失措的江父,
只是平静地将那份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笔尖朝向他。“签了吧。”她的声音不大,
却像一颗冰珠砸死寂的潭水里,清晰得令人心惊。江临舟像是没听清,
又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到极点的笑话,瞳孔骤然缩紧,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江家破产了。”林薇陈述着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既无落井下石的嘲讽,也无悲悯同情,“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她往前又递了递,
那支轻巧的签字笔此刻重若千钧。“签了字,对外你可以说是我嫌贫爱富,
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你。舆论上,对你更有利。
”她甚至替他找好了维护尊严和公众形象的理由。江临舟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眼底瞬间掀起了狂风暴雨,是震怒,是羞辱,是一种掌控一切却突然脱轨的失控感。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挥开那份可笑的文件,
或者抓住眼前这个在他世界崩塌时还要捅上一刀的女人。但最终,
那只曾引得无数粉丝尖叫、骨节分明的手,只是在空中僵硬地停滞了一瞬。他死死盯着她,
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温顺了三年、沉默了三年的女人的脸。然后,他几乎是抢过那支笔,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它,在女方签名旁那片刺目的空白处,狠狠划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几乎戳破纸背。每一笔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最后一笔落下,他猛地将笔掼在地上,
塑料外壳碎裂,溅出细小的碎片。“滚。”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林薇弯腰,
捡起那份已经生效的协议,仔细地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对那支粉身碎骨的笔视若无睹。她将它平整地放入随身携带的托特包内侧。
没有再看身后那个气压低得能冻死人的男人一眼,她转身,拉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走向玄关。门在她身后打开,又轻轻合上。“咔哒。”一声轻响,
锁死了身后那个金碧辉煌、却从未真正属于过她的世界,
以及那个她倾其所有爱慕了三年、最终只剩一地狼藉的男人。室外狂风呼啸,
卷着秋末冬初的冷雨,砸在人脸上,冰冷刺骨。她拉高外套的领子,
深吸了一口这自由却凛冽的空气,一步步走入雨幕中。身后巨大的别墅,在灰暗的天光下,
像一座正在无声陷落的坟墓。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条新消息——薇总,
一切已按计划准备就绪。---一个月后。星光盛典颁奖礼后台,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水、发胶和某种无形躁动混合的气息。
欢呼与乐浪隔着厚重的墙壁嗡嗡传来,更衬得专用化妆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江临舟靠在巨大的化妆镜前,身上是高定礼服,
完美勾勒出他经过一个月紧急奔波磋商后略显清瘦却依旧优越的身形。
化妆师精心遮掩了他眼下的疲惫,但那双曾经被媒体盛赞为“盛满星河”的眸子,
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郁躁和一丝竭力维持的体面。
刚获得的“年度最具商业价值演员”奖杯——一个在他家族倾覆、自身价值急剧缩水的时刻,
显得无比讽刺的安慰。资本还没有完全抛弃他这张脸,但给出的筹码已大不如前。
镜子里映出他身后沙发上慵懒坐着的女人。宋晚凝,新晋顶流,明艳不可方物,
也是他粉丝口中那个“意难平”的白月光。她晃着香槟杯,语气娇嗔,
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临舟,那些记者总追着我问,
问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烦都烦死了。你看,今晚是不是……”江临舟扯了扯领结,
没应声。这一个月,他听着无数或真心或假意的“节哀”,
应付着层出不穷的探听和“好意”,周旋在那些试图用低价吞噬江家剩余资产的秃鹫之间。
宋晚凝和她家族递出的橄榄枝,是他目前能抓住的、看起来最体面的一根。
但他心底那片烧灼的空洞,却并非源于对身边这个女人的渴望。而是那个一个月前,
平静地递给他离婚协议,然后拉着一个小箱子头也不回走进雨里的身影。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那种被蝼蚁在濒死时反咬一口的刺痛,
混合着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控的慌乱,在这一个月里与日俱增,几乎要将他逼疯。
“临舟?”宋晚凝又唤了一声,带着不满。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嘈杂的人声瞬间涌入又戛然而止。所有目光聚焦在门口。林薇站在那里。
她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过来,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烟灰色西装套裙,布料一看就价值不菲。
曾经总是随意扎起或披散的长发,此刻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脸上化了淡妆,眉眼间的温顺怯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甚至是冷漠的锐利。
她手里拿着的,不是手包,而是一个平板电脑。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房间里妆容精致的宋晚凝,直接落在镜前的江临舟身上,平静无波,
像看一个陌生人。“江先生,”她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柔和,却淬了冰,不带任何称谓,
只剩下疏离的礼貌,“有点私事,需要单独谈谈。”整个化妆间的人都惊呆了,包括宋晚凝。
她像是被冒犯了领地的猫,瞬间竖起眉毛:“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保安——”江临舟猛地抬手,制止了宋晚凝。他的视线死死锁着林薇,
胸腔里那股压抑了一个月的邪火轰地一下直冲天灵盖!
她这副冷静自持、甚至带着居高临下姿态的模样,彻底点燃了他!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一个在他破产时卷铺盖滚蛋的女人!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对房间里其他人:“都出去。”“临舟!”宋晚凝难以置信。“出去!
”江临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骇人的戾气。所有人都被吓住了,宋晚凝脸色白了白,
最终不甘地瞪了林薇一眼,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
门被最后一个出去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带上。隔绝出一方诡异的寂静。
江临舟一步步走向林薇,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眼底是翻涌的黑色浪潮。
他把她逼到化妆台前,冰冷的台沿硌着她的后腰。“私事?”他俯下身,
灼热的呼吸几乎烫伤她的皮肤,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暴戾的威胁,“林薇,
谁给你的胆子再来找我?”“复婚。”他盯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语气带着一种快意的残忍,
仿佛终于将脱轨的棋子重新捏回掌心,“立刻,否则我不介意让全世界都看看,
他们眼里‘独立清醒’的江太太,当年是怎么处心积虑,甚至连用剩的避孕药都——”“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打断了他未尽的、足以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威胁。林薇抬起眼,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没有半分他预想中的惊恐、羞耻或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她轻轻抬手,用冰凉的平板电脑屏幕抵开他不断逼近的胸膛。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调出一份文件,清晰展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无比简洁的LOGO和一份刚刚签署完毕的电子并购协议摘要。
收购方是一个近期在资本市场横空出世、作风凌厉的神秘机构。
而被收购方赫然是——江临舟瞳孔地震,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核心产业最后、也是最优质的一块资产,
他这一个月来耗尽心力试图保住、甚至不惜联络宋家想要做筹码的……老东家!“买下这个,
”林薇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碎他最后一丝理智,
“刚好花了我……一点零花钱。”她收回平板,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她抬眼,目光像最锋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强撑的骄傲和不堪。红唇微勾,
吐出三个字。“复婚?”“你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