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等号画得歪歪扭扭，像是我此刻的心跳轨迹。
"别紧张。
"陈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按步骤来。
"我点点头，继续往下写。
第二步需要用到sin²α=(1-cos2α)/2的转换公式，这是昨晚陆北屿反复强调的重点。
他的手指点在我的草稿纸上，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记住这个转换，能省一半计算量。
"粉笔灰簌簌落下，我完成了推导的最后一步。
放下粉笔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在微微发抖。
"很好。
"陈老师点点头，"思路正确，只是最后一步的符号写反了。
"他用红粉笔圈出我的错误，"但整体有很大进步。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低头走回座位，脸颊发烫。
只有我知道，这微小的进步从何而来——是昨晚图书馆昏黄的灯光下，陆北屿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的一个个单位圆；是他握着我的手腕，引导我写下的推导步骤；是他那句"你学得很快"，伴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轻轻落在我的耳畔。
许念凑过来小声说："陈老师居然夸你了！
"她的圆珠笔戳了戳我的草稿本，"看来某人的一对一辅导很有效嘛。
"我红着脸翻开课本，余光却不自觉地瞟向教室后方。
陆北屿依旧转着笔，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阳光掠过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我合上笔记本，突然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对折的纸条。
淡蓝色的便签纸，边缘整齐得像用尺子比着裁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是一行干净利落的字迹："推导步骤全对，只是最后一步粗心了。
放学后图书馆见？
——LBY"最后一个字母"Y"拉得很长，像是一道飞扬的弧线。
我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纸面光滑微凉，却仿佛带着他指尖的温度。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许念突然凑过来，我慌忙把纸条塞进课本。
"没、没什么。
"我低头假装整理书包，"数学笔记。
"许念挑了挑眉，目光越过我看向教室后方："哦？
那为什么陆北屿一首在往这边看？
"我的后背瞬间绷紧，一股热流从耳根蔓延到脸颊。
不用回头我也能感受到那道视线，像是阳光透过玻璃窗，明明没有触碰，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刚才传纸条给你了吧？
"许念坏笑着戳我的脸颊，"脸都红透了。
"我咬着下唇没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
突然，一个精致的牛皮纸袋被放在我的课桌上，淡淡的黄油香气飘散开来。
"给你的。
"林小雨笑眯眯地说，"陆北屿让我转交的。
"纸袋里是两块枫糖饼干，烤得金黄酥脆，表面还印着小小的三角函数符号。
我惊讶地抬头，正对上教室后方陆北屿的目光。
他微微歪头，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许念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天啊！
他还会烤饼干？
这是什么完美人设！
"我捏着纸袋边缘，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饼干还是温热的，像是刚刚出炉，边缘的糖霜闪着细碎的光。
放学后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木质长桌镀上一层金边。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摊开着数学课本。
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推导步骤，每个等号都画得格外认真。
"久等了。
"陆北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他拉开椅子在我身边坐下，带来一阵微凉的风。
他的发梢还带着水汽，像是刚洗过脸，额前的碎发微微卷曲，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
"饼干......很好吃。
"我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谢谢。
"陆北屿轻笑了一声，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重的参考书："今天讲和差化积公式。
"他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着，"你推导能力很强，只是容易在最后一步粗心。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
他讲解时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偶尔停顿下来问我是否理解。
讲到关键处，他会用铅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线条干净利落，像是印刷出来的一般。
"这样转换后，计算就简单多了。
"他指着刚推导出的公式，"你试试看？
"我接过笔，小心翼翼地按照他的思路解题。
写到一半卡住了，笔尖悬在纸上不敢落下。
陆北屿突然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引导我完成接下来的步骤。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打篮球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却令人安心。
"这里，加上π/2的相位偏移。
"他的声音很近，呼吸拂过我的耳尖，"对，就是这样。
"我的手腕在他的掌心里微微发抖，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图书馆都能听见。
终于写完最后一个等号，我长舒一口气，抬头看他："对吗？
"陆北屿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完全正确。
"他的睫毛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瞳孔里细小的光点，近得能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柠檬糖味道。
图书馆的钟声突然响起，宣告着闭馆时间到了。
我们同时回过神来，陆北屿率先站起身，收拾好书本："明天继续？
"我点点头，嗓子干得说不出话。
走出图书馆时，天己经暗了下来。
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像是散落的星辰。
陆北屿走在我身边，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与我的影子偶尔重叠。
陆北屿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
路灯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要我每天放学后给你补习吗？
"夜风吹过，带走了夏末最后一丝燥热。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像是盛满了所有未说出口的秘密。
"好。
"我轻声回答。
陆北屿笑了，那个笑容比路灯还要明亮。
他伸手轻轻拂去我肩头的一片落叶，指尖擦过校服布料，发出细微的声响："那说好了。
"他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像是一道终于被解开的数学题。
而我站在他身边，突然明白，有些公式不需要推导，有些答案早就在心里。
就像三角函数最终会回归周期，而我的目光，始终会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