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钢琴室的G大调雨前奏》
玻璃上绘制的《月光》奏鸣曲五线谱被雨水搅得支离破碎，音符图案顺着水流蜿蜒而下，活像被揉皱的乐谱上晕开的墨迹。
林小柚抱着湿透的帆布包，缩在雕花木门后，冰凉的水汽顺着门缝钻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目光越过朦胧的雨幕，落在房间中央的身影上。
顾云深正站在三角钢琴前，白衬衫被窗缝漏进的风鼓得猎猎作响，衣摆贴在后背，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他手里拿着块米白色的防尘布，动作轻柔地盖向琴键，腕骨处贴着片醒目的创可贴 —— 上面印着卡通柚子图案，橙黄色的果皮上画着两道弯弯的笑眼，与他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偷听够了吗？”
冷不丁的问话让林小柚浑身一僵。
紧接着，琴盖落下的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到身后的谱架，金属支架发出 “哐当” 的哀鸣。
泛黄的乐谱像被惊扰的蝴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林小柚慌乱中伸手去抓，指尖触到一张边缘卷曲的纸张。
她定睛一看，心脏骤然缩紧 —— 那是《柚子树下》的手抄谱，音符旁还画着小小的柚子简笔画，和母亲留在旧钢琴上的那份乐谱一模一样。
松木香突然毫无预兆地逼近，带着雨水的清冽。
林小柚抬头，看见顾云深单膝跪在地上，稳稳压住即将倾倒的谱架。
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珠，在顶灯的照射下闪着细碎的光。
“第三次***。”
他伸手抽走她手里的乐谱，防尘布的边缘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片微凉的触感。
“学生会室禁闭三...”警告声戛然而止。
林小柚的帆布包侧袋不知何时裂开了道口子，管装的柚子药膏从里面滚出来，在地板上撞出 “咚咚” 的轻响，最后停在顾云深的黑色皮鞋边。
两人同时僵住。
空气中，松木香与柚子药膏的清苦香气正发生着奇妙的化学反应，生成一种类似蜂蜜柚子茶的甜暖气息，缠绕着钻进鼻腔。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整个琴房。
就在这短暂的光亮中，林小柚看清了顾云深挽起的袖口 —— 他的小臂上有道新鲜的割伤，从腕骨一首延伸到肘部，结痂的边缘微微翘起，形状像极了母亲香囊上的莲花扣，花瓣纹路清晰可辨。
“学长在销毁证据？”
林小柚猛地伸手，拽高他的衣袖。
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她感觉到他手臂瞬间绷紧。
顾云深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柚子药膏被两人夹在中间，塑料管壁发出 “咯吱” 的***，淡绿色的膏体顺着缝隙渗出一点，沾在他的虎口。
“转学生都这么爱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里淬着冰，眼神却有些闪烁。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传来，让林小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她的指尖无意间蹭过他的掌心，摸到一道凹凸不平的疤痕 —— 那是道陈年烫伤，疤痕蜿蜒曲折，像极了深秋干枯蜷缩的柚子瓣。
“顾会长！
教务处找你确认...” 苏绵绵的惊呼声被震耳的雷鸣吞没，她推开门的瞬间，狂风裹挟着雨水灌进来，卷起满地的乐谱。
混乱中，一枚金属物件从乐谱堆里滚落出来，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林小柚眼疾手快，用脚尖勾住那即将滚向排水口的物件 —— 是那枚铂金袖扣。
月光透过雨云的缝隙斜射进来，照亮了袖扣内侧的刻字：“LY-113”。
这个编号让她呼吸一滞。
她猛地摸出帆布包里的柚子药膏，管底的钢印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 同样是 “LY-113”。
“明天六点禁闭室见。”
顾云深突然甩开她的手，柚子药膏管在空中划出道绿色的抛物线。
林小柚伸手接住的刹那，窗外的探照灯突然扫过琴房。
她借着灯光看清了防尘布下的钢琴侧面 —— 漆面有块明显的修补痕迹，椭圆形的补漆区域边缘还泛着新漆的光泽，形状像极了被踩扁的柚子香囊。
暴雨渐渐歇了口气，雨声从哗啦啦的急奏变成淅淅沥沥的慢板。
林小柚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乐谱，指尖摸到谱架背面的铅笔字迹，力道深得几乎要刻进木头里：实验体 113 号 味觉记忆异常 需持续观察而在这句话的正下方，有人用红笔打了个巨大的问号，墨色浓重得像凝固的血，边缘还晕着淡淡的水渍，仿佛刚被雨水浸泡过。
她的指尖抚过那个血色问号，突然想起母亲临走前说的话：“柚子的秘密，藏在年轮里。”
此刻，琴房的挂钟恰好敲响了八下，钟摆晃动的影子投在谱架上，与那个问号重叠在一起，像个诡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