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破庙后的草棚里,反复琢磨那晚在溪畔的感觉。
按偷听到的心法吐纳时,总能“抓”到一丝清凉气息,像溪边的晨露,顺着经脉慢慢游走。
可这气息太淡,稍不留意就散了,远不及青冥山弟子们口中“奔腾如江河”的灵气。
“或许……我终究还是凡胎。”
第三日傍晚,阿尘看着掌心毫无异动的陨铁,忍不住叹气。
破庙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瘸腿的老乞丐拄着拐杖走进来,怀里抱着半块干硬的麦饼。
“小尘子,又躲在这里发呆?”
老乞丐把麦饼递给他,“今天镇上的张大户家过寿,扔了些剩菜,我抢了块饼,你快吃。”
阿尘接过麦饼,掰了一半塞回老乞丐手里。
这老乞丐是他在破庙里唯一的“亲人”,两人靠着乞讨和捡破烂过活,倒也相依为命。
“谢李伯。”
阿尘咬了口麦饼,干得刺嗓子,却吃得很慢——他发现,咀嚼时若集中精神,那丝清凉气息会更清晰些,像跟着吞咽的节奏在动。
老乞丐看着他奇怪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你这几日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又捡着什么宝贝了?”
阿尘犹豫了一下,把陨铁掏了出来。
黑沉沉的小块躺在掌心,在昏暗的油灯下毫无光泽,看着就像块普通的废铁。
“就这?”
老乞丐捏起来掂了掂,“比石头还沉,换不了几个钱。”
“它会发烫,还会发光。”
阿尘急道,又怕说多了惹来麻烦,赶紧补充,“就……就一次。”
老乞丐笑了,把陨铁还给他:“再稀罕也是块铁,不如麦饼实在。
你呀,别总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能吃饱饭,比什么都强。”
阿尘没说话,把陨铁重新揣好。
他知道李伯说得对,可那晚星空入体的感觉太真实,身体里那条“溪流”也真实存在——它们像一颗种子,落进了他这堆“尘埃”里,总忍不住想发芽。
夜里,破庙外传来风雨声。
阿尘被冻醒,发现草棚漏了,雨水顺着缝隙滴在他手背上。
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那丝清凉气息突然变得活跃,顺着手臂的经脉往上涌,竟在胸口聚成了一点暖意。
“这是……”阿尘又惊又喜,连忙坐起身,按照心法引导那点暖意游走。
可它刚到小腹,就像撞到了堵墙,“噗”地散了。
他不死心,反复尝试。
每次聚起暖意,走到小腹就会溃散,仿佛那里有个无形的窟窿。
折腾到后半夜,不仅没进步,反而累得头晕眼花,连那丝清凉气息都捕捉不到了。
“果然不行吗……”阿尘瘫在草堆上,望着漏雨的屋顶,雨点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花。
他忽然想起青冥山外门弟子的对话,说“丹田是气海,需凝气成池,方能储灵”。
难道自己的丹田有问题?
正沮丧着,眼角瞥见角落里的蛛网。
一只蜘蛛被雨水打湿了翅膀,挣扎着往蛛网上爬,爬到一半就滑下来,再爬,再滑,反复了十几次,终于抓住一根蛛丝,慢慢织补被风雨撕裂的网。
阿尘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一动。
他再次尝试吐纳,这次没急着聚气,而是跟着雨点落地的节奏呼吸——雨落时吸气,雨歇时呼气。
奇怪的是,那丝清凉气息竟变得格外顺从,像跟着节拍跳舞的蝴蝶,在经脉里轻盈地流转。
当它再次来到小腹那道“墙”前,阿尘没有硬推,而是学着蜘蛛绕开障碍的样子,引导气息顺着“墙”的边缘慢慢游走。
一次,两次……第七次时,气息突然钻进一个极小的缝隙,像水滴石穿般,在“墙”上浸出一个小孔。
一股更浓郁的清凉气息顺着小孔涌进来,比之前的溪流壮大了十倍,在小腹里缓缓打转,像蓄起了一汪小小的水潭。
阿尘愣住了,随即狂喜——他做到了!
他没有按心法说的“凝气冲关”,而是跟着雨声的节奏,学着蜘蛛的韧性,绕开了那道障碍。
“原来……道不止一条。”
他喃喃自语。
窗外的风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破庙的角落。
阿尘看着掌心的陨铁,它似乎也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在回应他的话。
他忽然明白,青冥山的功法是前人走出的路,可路不止一条。
就像这破庙里的蜘蛛,不懂什么“吐丝心法”,却知道怎么在风雨里守住自己的网;就像这漏雨的草棚,不需要什么“灵力加固”,几根茅草搭着,也能挡住大半风雨。
这些藏在尘埃里的生存智慧,或许也是一种“道”。
天亮时,阿尘把陨铁用布仔细包好,贴身藏着。
他没再想着去青冥山偷学心法,而是开始观察身边的一切:蚂蚁搬家时的路径,像极了气息在经脉里的游走;野草顶开石块的力道,暗含着一股韧劲;甚至李伯揉面时的手法,轻重缓急间,竟与吐纳的节奏隐隐相合。
他的修炼,就这样在破庙的尘埃里,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悄然开始。
而那块来自星空的陨铁,像一颗沉默的种子,在他用生活智慧浇灌的土壤里,慢慢扎下了根。
远处的青冥山云雾缭绕,仙气缥缈。
没人知道,在山脚下的破庙里,一个捡垃圾的少年,正用最朴素的方式,触摸着修真界最根本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