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羽去而复返的速度比墨尘预想的要快。
她再次敲开“忘言斋”的门时，身上带着一股室外的寒意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
蓑衣下的官服似乎换过，但眉宇间的凝重丝毫未减。
“卷宗拿到了？”
墨尘让她进来，重新燃起一炷安神香。
店内的气息让他感觉稍微安心。
“一部分。”
凌清羽从怀中取出一枚薄薄的玉简，灵力注入，一片微光投射在空气中，形成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样，“李庐的公开档案和仙律司现场勘验的简要记录。
更详细的尸格检验和灵力溯源报告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或者等正式结案后归档才能调阅。”
墨尘凝神看去。
文字记录乏善可陈：李庐，筑基后期炼丹师，无正式宗门归属，擅长炼制一些偏门丹药和低阶秘药，与多家商铺和个别修士有合作关系。
社会关系复杂，但似乎并无深仇大恨的敌人。
现场记录描述丹炉有爆裂痕迹，周围有灼烧和灵力冲击迹象，尸体焦黑，符合丹火反噬特征。
结论倾向意外。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就这些？”
墨尘皱眉。
仙律司的常规勘验果然流于表面。
“明面上的就这些。”
凌清羽手指一点，光影变化，呈现出几幅现场环境的简图，“但我在勘验结束后，借口复查，又偷偷进去仔细查看过。
我发现了一些他们忽略或认为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的手指点向丹房角落的地面：“这里，还有这里，灰尘覆盖之下，有极其浅淡的刻痕。
不是装饰，更像是……某种未完成的阵法残留，或者被匆忙抹去的符文一角。
气息非常微弱，而且与丹火属性格格不入，反而……有点像你之前说的那种阴冷感。”
墨尘眼神一凝：“图样还记得吗？”
凌清羽努力回忆，用手指蘸了点冷茶，在柜台上粗略地画了几个扭曲的符号：“大概类似这种……我不擅长阵法，认不全，但肯定不是聚灵阵、避火阵之类丹房常见的东西。”
墨尘盯着那几个残缺的符号，瞳孔微微收缩。
这些符号的风格古老而诡异，带着一种亵渎生灵的意味，他似乎在幽寰宗某些极度危险的禁术记载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与吞噬、转化、囚禁灵魂有关。
“这不是炼丹用的东西。”
墨尘的声音低沉下去，“这更像是……某种邪阵的组成部分。
虽然残缺，但气息本质不会错。”
凌清羽倒吸一口凉气：“邪阵？
在李庐的丹房里？
他想干什么？
还是说……凶手布置的？”
“可能性很多。”
墨尘沉吟，“李庐自己在秘密研究禁术，引火烧身？
或者凶手利用丹房环境布置陷阱杀他，并伪装现场？
甚至可能凶手是来夺取李庐的研究成果，过程中发生了冲突……”线索开始交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还有这个，”凌清羽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粒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结晶，“在丹炉碎片边缘和那把匕首的鞘缝里都发现了一点。
不是丹药残渣，也不是常见的灵材。
司里的鉴定师兄说蕴含一种奇特的阴性能量，但无法辨识。”
墨尘接过证物袋，没有打开，只是隔着透明薄膜仔细观察，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极细微的魂力感知。
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活性”。
这种感觉……他猛地缩回魂力，脸色更加难看。
“这东西……很像‘秽髓晶’。”
他缓缓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秽髓晶？
那是什么？”
“一种……通常只会在极阴之地，大量生灵非正常死亡后，由怨气与特殊地脉结合，经历漫长岁月才可能凝结出的邪物。”
墨尘解释道，“它蕴含的力量能污秽法器、侵蚀灵力、甚至伤害神魂。
极其罕见，也极难处理。”
凌清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李庐的丹房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难道他的死真的牵扯到某种极其邪恶的势力或禁术？
“李庐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或者有什么异常？”
墨尘追问。
凌清羽翻看玉简：“记录很少。
只说近一个月他深居简出，谢绝了不少访客。
但邻居说，大概十天前，曾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深夜拜访过他，两人似乎还发生了短暂的争执。
但雨夜光线暗，没看清特征。”
斗篷人……争执……邪阵碎片……秽髓晶……阴寒致命的匕首……碎片化的线索开始在墨尘脑中盘旋，试图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斗篷人，目的可能与李庐秘密研究的邪术或他拥有的某样东西有关。
杀人手法利用了那种阴寒力量和李庐的丹炉环境进行伪装。
“我们需要再去一次现场。”
墨尘忽然道，“有些痕迹，魂忆残留，或许只有在特定环境才能感知得更清晰。
特别是那些阵法残痕和秽髓晶出现的地方。”
凌清羽一愣：“现在？
现场己经被仙律司贴上封条了。
而且……等你们走完流程，什么痕迹都没了。”
墨尘打断她，“要么现在去，要么就当我没说过。”
凌清羽看着墨尘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深邃的眼睛，又想起李庐那诡异的死状和可能被掩盖的真相。
她一咬牙：“好！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大部分守卫。
现在雨小，正好行动。”
两人不再多言。
凌清羽递给墨尘一件备用的蓑衣和一张低阶的“敛息符”。
墨尘接过，熟练地拍在身上，周身气息顿时变得微弱近乎凡人。
他关上店门，最后看了一眼柜台方向。
识海中，那匕首带来的冰冷刺痛感和模糊的阴影似乎仍未散去。
丹房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诡秘？
那邪阵的碎片，又想拼凑出何等骇人的图谋？
他深吸一口带着潮湿水汽的空气，步入了凌霄城迷蒙的雨夜之中。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