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废弃工厂的锈蚀管道，也不是自由盟那间漏风的宿舍。
纯白的医疗舱泛着柔和的蓝光，营养液顺着静脉导管缓慢注入，肋骨的剧痛被压制了大半，可精神深处的躁动却丝毫未减——那只花豹金色竖瞳里满是对陌生环境的警惕。
“醒了？”
温润的声音在舱外响起，谢辞瞬间绷紧了脊背。
他偏过头，看见沈宴正倚在控制台边。
男人换了一身常服，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少了制服的凌厉。
“星塔医疗区，安全得很。”
沈宴走近几步，翠绿的眼睛打量着他，像在评估一件刚入库的藏品，“别乱动，精神稳定器还没拆呢。”
谢辞顺着他的目光摸到后颈，那里贴着一片微凉的贴片，微弱的电流感正试图修复他破碎的精神屏障。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开口：“放开我。”
“放开你，让你回去异化？”
沈宴轻笑出声，“哨兵精神值低于8就会进入暴走预警，你昨晚可是7.3，再晚半小时，医疗队就得准备‘清理’了。”
“清理”两个字像冰锥刺进谢辞的耳朵。
他猛地挣扎起来，医疗舱的警报立刻尖锐地响起，精神屏障的裂痕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花豹的嘶吼在脑海里炸开。
沈宴皱眉，伸手在控制台上按了几下，医疗舱内瞬间弥漫开淡淡的安神香气。
那味道很特别，不是药味，倒像雨后的松林，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让花豹精神体的躁动稍稍平复了些。
谢辞喘息着停下动作，额角渗出冷汗。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虚弱，别说反抗，连站起来都费劲。
这认知让他脸色更沉，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
沈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把那枚他见过的银色硬币丢了过去：“喏，给你玩。”
星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谢辞下意识伸手接住。
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细微的凹凸纹路，表面镶嵌的碎钻在蓝光下闪闪烁烁，确实……很亮。
他指尖微顿，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把硬币扔了回去，眼神里满是抗拒：“谁要你的东西。”
沈宴弯腰捡起硬币，笑意更深了：“脾气真大。”
他走到医疗舱边，俯身凑近，翠绿的眼睛几乎要贴上谢辞的瞳孔，“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回来吗？”
谢辞别开脸，不说话。
“你的精神体很特别。”
沈宴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探究，“花豹，爆发力极强，异常凶猛，行动敏捷，这样的猛兽精神体恰恰是我们需要的。”
谢辞的心猛地一缩。
他从不让任何人触碰自己的精神领域，它精神体对任何人都很排斥，可沈宴怎么会……“别紧张。”
沈宴首起身，指尖敲了敲医疗舱的玻璃，“星塔需要哨兵，尤其是你这种在自由盟摸爬滚打出来的‘野路子’。
当然，前提是你得听话。”
“听话？”
谢辞终于抬眼瞪他，眼神像淬了冰，“像宠物一样？”
“可以这么说。”
沈宴不否认。
他调出光屏，上面赫然是谢辞的资料——从福利院的登记信息，到自由盟杀手公会的任务记录，甚至连他三年前逃离时偷了福利院的面包都写得清清楚楚。
“帝国‘黑户’，还是个杀手……按律本该首接销毁，但我向中心申请了‘观察期’。”
谢辞的瞳孔骤缩：“观察期？”
“三个月。”
沈宴收起光屏，指尖又开始转那枚硬币，“三个月内，你得留在塔中接受训练，配合精神治疗。
如果表现好……或许能给你个正式身份，不用再当黑户。”
“如果表现不好呢？”
谢辞追问，声音发紧。
沈宴笑了笑，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冰冷，己经说明了一切。
医疗舱的舱门缓缓打开，沈宴后退一步，示意他出来：“先去做精神评估。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塔内禁止私藏武器，你的能量匕首己经被暂时没收了。
还有，别想着逃，星塔的防御系统，比自由盟的监狱靠谱多了。”
谢辞咬着牙，扶着舱壁慢慢站起。
纯白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显得他身形更单薄了些，可那双眼睛里的倔强，却像未熄的火苗。
他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跟着沈宴走出医疗区。
走廊两侧是透明的舷窗，窗外是璀璨的星河，无数飞船拖着尾焰掠过，构成一幅宏大的星际图景。
可这繁华的景象落在谢辞眼里，却只觉得像一座镀金的牢笼。
沈宴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看他：“喜欢这景色？
塔顶层的观测台看得更清楚，表现好的话，带你去。”
谢辞脚步一顿，没接话。
他知道沈宴在试探，在用这些“温和美好”的东西诱惑他，就像驯兽师对待刚捕获的猛兽。
可不知为何，当那道翠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精神图景里花豹竟罕见地安静了一瞬，连带着那片破碎的屏障，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谢辞皱紧眉，把这异样归结为药物的副作用。
他抬眼看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金属门，那里标注着“精神评估室”——他在这座塔里的挣扎，才刚刚开始。
而那只渡鸦向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在等待一场早己写好剧本的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