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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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耀科技的新年年会,在市中心顶级酒店“铂瑞”的宴会厅举行。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瀑布般的光芒,将女士们精心挑选的华服映照得流光溢彩。

钻石的冷光、珍珠的柔晕、丝绸的华丽光泽交织碰撞,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和食物的混合气息。

宋寒冰站在会场中央,作为集团新晋的、最年轻的副总裁,他身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意大利定制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手持一杯晶莹剔透的香槟,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极具亲和力的职业微笑,从容地穿梭于各方宾客之间。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在衣香鬓影中逡巡,带着一种高位者特有的、既融入又抽离的审视,以及必要的礼貌性欣赏。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落地窗边一个孤立的白色身影牢牢攫住了,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她背对着喧嚣浮华的宴会核心区域,穿着一件款式极其简洁却质地精良的白色礼服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蕾丝、亮片或珠宝点缀,干净得像一片初雪。

她端着一杯澄澈的橙汁,微微侧着头,出神地凝望着窗外南城璀璨夺目的夜景。

江对岸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变幻着七彩光芒,霓虹勾勒出城市钢铁森林的冰冷轮廓。

背影纤细,脖颈的弧度优美而脆弱,带着一种易折的美感。

晚风透过半开的窗户缝隙潜入,带着江水的微腥气息,轻轻吹动她柔顺的栗色长发和轻盈的裙摆,勾勒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白裙飘飘。

宋寒冰唇角的职业微笑瞬间凝固在脸上,随即,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正发自内心的弧度,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缓缓漾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带来一阵短暂的、近乎窒息的紧缩,随即又倏然松开,留下一种失重般的悸动和血液奔涌的轰鸣。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倒带键,光影飞速流转,瞬间将他拉回了二十年前那个蝉鸣聒噪、汗水浸透廉价棉布校服的炎热夏天,拉回了行知中学教学楼那布满灰尘和励志标语的、弥漫着汗味与粉笔灰气息的走廊。

行知中学和星海中学,仅一墙之隔,却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平行宇宙。

行知中学是全市的顶尖学府,升学率傲视群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书本油墨味、青春期汗味和无形的竞争硝烟混合的窒息感;而星海中学,则以学生散漫、打架斗殴、早恋成风“闻名遐迩”,升学率常年稳居垫底,校园里充斥着青春的躁动和无谓的喧嚣。

两所学校如同一个硬币不可调和的正反两面,几十年未曾改变,泾渭分明。

宋寒冰的家,在几十公里外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名为“石坳”的穷困山村里。

父亲是个铁匠,“叮叮当当”的锻打声和通红的炉火是他童年最深刻的背景音。

靠着祖传的这门手艺和一身蛮力,家境比村里其他纯粹靠天吃饭的人家略好,但也仅仅是勉强糊口,饿不死而己。

父亲性格刚烈如铁,自尊心极强。

几次挑着沉重的铁器翻山越岭进城贩卖,都因一身洗不掉的煤灰味、粗糙布满老茧的双手和笨拙生硬的方言,遭到城里店主和路人的白眼、驱赶,甚至毫不留情的呵斥。

那些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父亲饱经风霜的脸上,也烙进了年幼寒冰敏感而倔强的心底。

“想做城里人,不被人瞧扁,读书就是你唯一的出路!

给老子争口气!”

这句话,父亲吼了十八年,带着铁匠特有的粗粝、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悲壮的期望。

它成了寒冰骨子里最深的烙印,支撑着他从村小一路拼杀到镇初中,再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行知中学,在强手如林的尖子生中,硬是凭借近乎自虐的勤奋和过人的天资,牢牢霸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近两年之久。

那是他通往“城里人”生活的唯一独木桥,是他和父亲全部的希望,不容有失,不容退缩,更不容分心。

高三前夕的那个夏天,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令人喘不过气。

课间十分钟是难得的、珍贵的喘息。

宋寒冰总会走出如同蒸笼般闷热、弥漫着汗味和试卷油墨味的教室,站在西楼走廊尽头的通风口。

这个习惯始于高一,初衷是放松被无穷无尽的习题压得酸胀发花的眼睛。

他的目光常常会无意识地掠过那道象征着界限的灰色围墙,落在星海中学那片永远生机勃勃、喧闹不止的操场上。

那里是青春的另一种宣泄口——篮球撞击水泥地面发出“砰砰”的、富有节奏的闷响,足球在空中划出杂乱却充满力量的弧线,少年们肆无忌惮的呼喊声、笑骂声、起哄声隐约传来,带着一种行知中学压抑氛围下绝无仅有的、原始的生命力。

操场边缘,靠近围墙的地方,奇迹般地矗立着两棵巨大的法国梧桐。

它们枝繁叶茂,庞大的树冠像两把撑开的、浓绿欲滴的巨伞,在南方炎炎夏日毒辣的骄阳下,投下大片浓密的、诱人的阴凉。

粗壮的树干,布满沟壑的灰褐色树皮,昭示着它们悠久的年岁,目测需要两个成年男人才能勉强合抱。

就是在那里,在那个闷热得连知了都懒得鸣叫的午后,他第一次看到了她。

她坐在梧桐树下那条灰白色的、冰冷的水泥长椅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异常干净的棉布连衣裙,样式简单得近乎朴素,却干净得像一片无意间飘落凡尘的云朵。

她微微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遮住了大半边脸,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尖和专注的神情。

她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入神。

阳光被层层叠叠、手掌般的梧桐叶筛过,在她身上、书上、脚边的水泥地上跳跃着细碎的金色光斑。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操场的喧嚣退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那个白色的身影和书页被翻动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沙沙”轻响。

寒冰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瞬间僵立在原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下一节是那位以严厉著称、眼神能杀人的班主任的数学课。

首到刺耳的上课***如同惊雷般将他从怔忡中惊醒,他才发现自己竟在走廊上站了整整一个课间。

当他气喘吁吁、心慌意乱地跑到教室门口,老师和全班同学诧异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射向他——这个以刻苦守时、惜时如金著称的年级第一标杆,竟然迟到了?

班主任破天荒地没有责备,只是用探究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最终只是挥挥手示意他进去。

那一整节课,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黑板上复杂的三角函数公式扭曲变形,最终都化作了星海中学操场梧桐树下那个被光斑笼罩的白色剪影。

他人生中第一次,在最重要的数学课上,彻底地走了神。

心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一片浓荫之下,那个谜一样的白色身影。

从此,课间十分钟成了他隐秘的、带着巨大负罪感的守望时刻。

他不再远眺放松眼睛,目光像被磁石吸引,只聚焦在星海中学操场的那两棵巨大梧桐树下,搜寻那片白色的云。

她出现的次数并不频繁,如同神出鬼没的精灵,有时一周能幸运地看见两三次,有时整整一周都杳无踪迹。

但只要她出现,必定是一身素白。

他贪婪地、近乎虔诚地捕捉着那个身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低头看书时脖颈弯出的天鹅般优雅的弧度,偶尔被什么吸引抬起头望向操场远处时露出的清秀侧脸轮廓,微风调皮地穿过围墙,吹动她裙摆和发丝的瞬间,那飘扬的弧度……他甚至开始在贫瘠的脑海中,笨拙地勾勒她的模样:皮肤应该是象牙般的白皙,眼睛很大很亮,像山涧最清澈的泉水,笑起来会有浅浅的、盛满阳光的酒窝?

每个周日下午,学校难得的半天假期,他不再像往常一样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复习,而是鬼使神差地绕着星海中学长长的灰色外墙慢慢踱步。

目光在进出校门、穿着各式便服的星海中学学生中急切地、一遍遍地搜寻,期待能幸运地遇见她,看清她的脸,甚至鼓起积攒了一周的勇气问一句:“同学,你看的是什么书?”

但每一次,都带着更深的失望和莫名的惆怅,空手而归。

那个白色的身影,如同一个只存在于特定时空的幻影,真实又虚幻。

那个学期末的全市联考,他保持了两年多的年级第一宝座,被另一个同样勤奋、但心无旁骛的男生取代了。

成绩单上那个刺眼的“第二名”,像一盆混合着冰块的冷水,狠狠浇在他发热的头上。

班主任、年级主任轮番找他谈话,语重心长,忧心忡忡,旁敲侧击地询问他是否遇到了困难,家里是否有变故。

宋寒冰始终沉默,紧抿着唇,眼神倔强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望向窗外,望向那片不属于他、却牵动他心神的梧桐树荫。

没有人知道他在守望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莫名的悸动究竟是什么。

是少年懵懂的情愫?

是对另一种截然不同、自由奔放生活的向往?

还是一种对沉重如山的升学压力的本能逃避?

暑假,他像一头沉默的、负重的牛,发了疯似的帮家里干农活。

烈日下挥汗如雨地割稻,肩扛沉重得几乎压弯脊梁的谷袋,在滚烫的铁匠铺里拉着呼呼作响的风箱、递着沉重的铁钳……他用肉体的极度疲惫和酸痛来惩罚自己,试图驱散心底那个顽固的、如同幽灵般的白色幻影。

高三开学,他像是彻底换了个人。

眼神里褪去了迷茫和所有杂质,只剩下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像两簇燃烧的、只盯着目标的火焰。

课间再也不去走廊守望那片“禁区”。

他将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意志都狠狠地砸在书本和试卷上,像父亲锻打烧红的铁块一样,反复锤炼自己的知识体系。

他要夺回第一,他必须考上最好的大学,成为真正的、扬眉吐气的“城里人”!

父亲的期望,自己背负了十八年的沉重前程,像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肩头,容不得半点分心,容不下任何风花雪月的遐想。

那个白色的身影,被他强行按进了记忆的最深处,贴上封条,试图彻底埋葬。

然而,命运有时充满了戏剧性的讽刺。

就在他以为己将那个幻影彻底埋葬时,它却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血淋淋地撞进了他的现实——在行知中学的校园里,在他决心冲刺的跑道上。

那天下午放学,夕阳将校园的林荫道染成一片暖金色。

他抱着厚厚一摞习题册和刚发下来的、散发着油墨味的模拟卷,步履匆匆地穿过林荫道,准备去图书馆抢占一个安静的座位。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对面的教师办公楼方向飞奔而来!

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跑得跌跌撞撞,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急,像一只被猎枪惊扰的、慌不择路的小鹿,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绝望。

宋寒冰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是她!

梧桐树下的那个女孩!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泪水模糊了她的脸,但他无比确定,那身形,那感觉,刻骨铭心!

她跑近时,他看清了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令人心碎的、破碎的光泽。

“小冉!

苏小冉!

你等等!

听我解释!”

一个焦急而痛楚的声音紧追其后。

宋寒冰认得那个追来的年轻男人——是他们学校高二新来的美术老师,姓林,单名一个峰字。

刚从顶尖的美院毕业,气质儒雅,才华横溢,画得一手好画,是许多女生私下倾慕的对象。

此刻,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林老师眉头紧锁成“川”字,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焦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痛楚。

他大步追赶着,声音带着喘息和哽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妈妈她……” 他追了几步,看着女孩决绝地冲出校门,迅速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角,最终颓然地停在原地,双手痛苦地***浓密的黑发里,肩膀深深地垮了下来。

那背影充满了无边的无力感和深沉的绝望,在金色的夕阳下拉得老长,显得格外孤寂苍凉。

“苏小冉……” 宋寒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如同烙印。

原来她叫苏小冉。

那一刻,他年轻的心被强烈的震撼攫住。

他隐隐感觉到林老师的神情和呼喊里,包含着一种超越普通师生关系的、浓烈而复杂的情感。

那里面有爱,有痛,有焦急,有深深的无奈,还有一种被外力强行撕裂的绝望。

但他太年轻,生活阅历仅限于书本和农活,还无法完全读懂那眼神深处令人窒息的痛苦、刻骨的爱意和那沉甸甸的、世俗压力下的无可奈何。

他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和悲伤。

一个月后,一个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行知中学平静的湖面荡开微澜:林峰老师结婚了。

新娘是同村的一个姑娘,据说只念过初中,没有正式工作。

婚礼办得极其低调,甚至有些仓促,只请了双方至亲。

传言说,是家里老人以死相逼定下的亲事。

从此,林峰老师的笑容里,似乎永远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那曾经明亮的、充满艺术气息的眼神,也黯淡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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