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严因为还有事所以没有一起。
司机是江家自己的人,对这附近比较熟悉。
“大少爷,外面雨不大了,我首接把车停在门口可以吗?”
说着,男人从后视镜朝后排望去。
江祈年坐在左侧靠近门边的位置,屈肘抵在窗沿边。
闻言,他抬眼,视线透过薄薄的玻璃片和镜中的男人对视,“停车吧。”
大概下午三西点钟的光景,雨停了,露出灰蓝色的眼睛。
这所私立学校在全国也算数一数二,江家作为校董事会之一,偶尔也要来象征性地看看。
而此前一向是江天庆亲自前来。
现在是上课时间,这所商学院的规则又与普通大学不同,课程几乎排满,因此看不到有学生闲逛。
校门口候着几个学校的领导,为首的大概是校长,看见江家的车子远远地就来打招呼,“小江总好。”
“听说您刚从国外回来,可能对我们学校还不太熟悉……”江祈年被簇拥着进了学校。
“这边是大一的教学楼……今天正好在开家长会。”
步行参观到一栋楼下,校长对着江祈年介绍。
“好像小江总的弟弟也是大一吧?”
江祈年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他今天生病了,请假没来。”
正说着,他们路过一间教室门口,大一(一)班。
“这是我们年级的重点班……”教室宽敞明亮,家长坐在座位上,学生挨着自己的父母坐在过道中。
能到这所大学学习的,都是些有头有脸有钱的人物,穿着打扮更是一个比一个夸张。
一位年轻的女老师正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各位家长好,我是班主任林老师……”林?
江祈年在教室后门口停下了脚步,视线掠过人海锁定讲台上的人。
程澈,把前几天你林叔叔送的红酒拿出来吧。
昨晚陈妍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江祈年难免不多心,江天庆谈话时也提了一嘴。
“你林叔叔家的女儿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也在那所学校当老师…是程澈的班主任。”
江祈年的视线刚好与走廊外的玻璃窗齐平,略高出一点,深褐色的瞳孔在教室内逡巡,却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澈正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
似乎是心有灵犀,在江祈年发现他的一瞬间,程澈透过反光的玻璃也看见了他。
两双沉默的眼睛对视,火焰遇上冷雨,一下子浇灭了即将爆涌的熔岩,古寺的香火徐徐化成白烟。
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半晌后校长发觉了不对,站在旁边盯了半天才如醍醐灌顶般开口,“……哎哟您瞧我这记性,小江总,您弟弟就在林老师的班上!”
程澈恹恹地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听家长会。
“之前家长会都是家里的司机帮忙开的……江董工作也比较忙。”
校长堆笑道,试图缓解这种尴尬的氛围。
教室后门没关,江祈年抬手看了眼表,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随即淡淡道,“校长还有什么事先去忙吧。”
话说到这里,再怎么蠢笨的人都该知道意思了,几个校领导忙不迭走了。
立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江祈年双手插兜,腕表刚好卡在骨头凸出的地方,为他平添了一丝瘦削的脆弱感。
“门口那位先生是哪位同学的家长?”
站在讲台上的林晴看见了教室外的江祈年,“请进来坐,我们的家长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本来并没有人注意到江祈年,经过这么一提醒全班的家长加学生都把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
江祈年常年在国外生活,因此没有人认得他,但看他的衣着打扮以及气质,自然是有钱人。
家长纷纷交头接耳纷纷猜测江祈年的身份。
只见男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迈开腿稳健地越过教室后排,停在了程澈身边,冲林晴点头示意。
单看不觉得,一靠近程澈身边,江祈年就察觉到周身一股浓重的热气,几乎是要把他包围。
“!!
居然是江家的人?”
“看样子不是司机助理之类的啊,这么年轻。”
“哦对!
江家不是有个亲生儿子吗,常年在国外,看样子应该是了。”
“亲生的一回来,这外来的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江家白养了他十几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面对他人的交头接耳的议论,江祈年注意到程澈的情绪,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却攥紧了。
江祈年冷冷地扫了一眼便让那几个乱嚼舌根的人闭了嘴。
低头瞥见程澈的书桌,桌洞里摆着拆开的药片。
“病好了?”
江祈年不咸不淡地问。
程澈本身就头昏脑胀,江祈年没来之前还强撑着精神听了几句话,在他来后就索性闭眼了。
“嗯。”
普通人好像很难和程澈保持正常的交流,幸好他面对的是江祈年,不然一般人很容易被这种敷衍式的回答激怒。
一个不留神,程澈的头慢慢地从椅背上侧下来,翘起的黑发摩挲过江祈年的小臂。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少年人身上难以抑制的热量。
手机在衣袋中发出振动,江祈年漫不经心地掏出来,看了眼备注之后果断挂掉。
过了几秒钟,对面人又不死心地打了过来。
江祈年皱了皱眉,悄悄地挪动手臂,似乎是戳开聊天框发了条信息过去,那人才作罢。
手机屏幕熄灭前的一秒钟,程澈睁眼,捕捉到了那个人留下的痕迹。
备注,阿焱。
昏沉,眼睛像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程澈勉强睁开眼,用湿润的瞳孔望向身边人。
教室里的人己经散得差不多了,江祈年五指向下扣住纸杯边沿,递给他一杯水。
程澈有些为难地抬起手臂,用掌心接住了,“谢谢。”
随即,江祈年又从他的桌洞中掏出那一板药,从撕开的铝箔纸中倒出两粒药片。
程澈只是把外壳抠开了,但没有吃药。
如果是换作旁人,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教。
譬如“为什么不吃药”“自己生病了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吗”之类。
不过江祈年倒是没有这种心思说这些多余的话。
他只是平淡地,“把药吃了。”
程澈不懂,他不明白江祈年为什么总是对他这种看似不服管教的、叛逆的行为予以包容,倒也不如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虽没有血缘,但江天庆在家中惯常扮演严父的角色,陈妍即使对他再过宽容,在这些事情上也会有严厉的时候。
反观江祈年,虽然身为名义上的兄长,但对待自己的态度,甚至还不如家中的司机和阿姨。
情有可原。
十年没有见面,毫无血缘关系,又平白无故地霸占别人的家别人的父母,满打满算起来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不把他赶出江家就己经很仁慈了。
程澈摊开手,接住了江祈年倒下来的药片。
微凉的指尖一触即分,后者的手很快收了回去。
含进口腔,药片表面的粉末被融化,程澈咽下一口温水。
药片被冲下喉管,却从舌根处泛起苦楚。
有的时候,程澈觉得干涩的药比冲剂还要苦。
犹如压在他心上的一块沉石,比决堤的洪水还让人猝不及防地陷入痛苦。
江祈年看见程澈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