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值班室的门,袖口胡乱挽到手肘。
刚从地铁里挤出来,车厢里有个外放《武则天秘史》的,聒噪了一路,吵得我脑仁疼,这会儿耳朵边还嗡嗡响着“朕即天下”的回音。
“清宴?
回来得正好!”
小刘正对窗挤痘,扭头时脸上顶着个新鲜的红印,“周队刚喊出外勤,你就踩着点进门——咋样,市里比赛拿了第几?”
“运气好,靶子都挺听话,拿了个第一。”
我随手把背包撂椅子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什么任务?”
小刘嘴快接上:“城郊冒出个土坑,老周说像是个老坟,这几天还有生面孔在边上转悠……我赌一包辣条,保不准是个文官墓,带陪葬的!”
门哐当一响,老周人还没进来,粗嗓门就先撞了进来:“小刘!
清宴!
出外勤!”
他那宝贝搪瓷缸子“咚”地一声墩在办公桌上,杯沿积着深褐色的茶垢,“清宴回来了?
正好!
给你庆功的酒先记着,这会儿得出任务——城郊犄角旮旯冒出个土坑,瞅着像是个老坟,边上还有几个鬼头鬼脑的转悠。”
“走着,”我抓起外套甩上肩,“又轮到咱们‘护宝小队’上岗了?”
“护什么宝,少贫,”老周照着我后脑勺轻拍了一记,“装备带齐,嘴闭上,走!”
警车刚出分局,天边就暗了。
夏末雷阵雨来得急,乌云己顺着西北天际线压过来。
“这墓要是没被盗就好了。”
我望着窗外掠过的树,手指敲着膝盖,“前几年城南汉墓,被那帮孙子炸得稀巴烂,考古队心疼坏了。”
老周握着方向盘,眉头拧成疙瘩:“报信的村民说土坑不像自然塌的,边缘都是新土,估计早被光顾过了。
这几天总有人半夜往那钻,打着手电跟鬼火似的,问就说找牛。”
小刘在后座翻出警棍别腰上,骂道:“这群孙子,逮着了往死里判!
祖宗的东西也敢动。”
“他们精得很。”
我瞥了眼后视镜,天越来越沉,“跟狐狸似的,一点动静就没影。
上次蹲三天,就看见只野兔窜过去。”
说话间,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远处闷雷滚过,一道白光划破云层,把路边玉米地照得通亮。
车子碾过最后一段土路,停在荒坡前时,雨小了点。
“就这?”
小刘推开车门,指着脚下的土洞,语气失望,“还没村口王大爷家菜窖大,砸得稀烂,青砖石都被撬了……肯定不是啥大人物。”
我蹲下身摸了摸洞边的土,凉丝丝的,混着碎陶片和朽木渣:“不像常规盗墓路数,倒像是故意砸的,连棺木残片都劈得稀碎,像是泄愤。”
老周拿出警戒带:“别瞎猜,先拉起来。
我给考古队老李打个电话。”
几个挎篮子的村民从坡下绕过来,为首老汉攥着锄头,急道:“警官!
小溪沟那边有俩戴口罩的,鬼鬼祟祟往草里藏东西,见我们就跑,准是盗墓的!”
“带路。”
老周果断道。
小溪沟长满半人高的草,雨水把泥泡得稀软,踩上去“噗嗤”响。
刚绕过一丛酸枣树,就见两个黑影猫着腰往对岸钻,听见动静猛地回头,口罩上方的眼睛满是惊慌。
“站住!
警察!”
我大喊着追上去。
那两人跟兔子似的蹿起来,慌不择路地跑。
野草跟刀片似的刮过小腿,我顾不上疼,眼里只盯着那两个背影。
突然,其中一人被绊了下,手忙脚乱往前扑,怀里掉出个东西,“啪嗒”砸在泥水里。
他们没敢回头,连滚带爬钻进密林没了影。
我喘着粗气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脖颈。
目光落在那滩泥水上,我弯腰,小心地将那物件捡了起来。
入手冰凉沉重,是块玉佩,通体被泥污包裹,勉强能看出雕刻着繁复的云纹。
一道狰狞的裂纹贯穿了玉身。
我用拇指用力蹭了蹭污迹最重的角落,隐约露出两个模糊的刻字。
“昭容”?”
我下意识地念出声,声音被雨声吞没。
就在这时,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不知何时,被锋利的草叶边缘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就在我低头查看的瞬间,手上的一滴血珠,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倏然坠落,精准地砸落在玉佩那道深深的裂纹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滑落。
那滴鲜红,如同滴进了干燥的沙地,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吸力捕捉,竟在接触到裂纹的刹那,无声无息地、诡异地……渗了进去!
玉佩冰冷的触感似乎瞬间变得有些异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指尖首蹿上来。
“轰隆——!”
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脑子里像塞了个鞭炮,“嗡”的一声炸开,无数陌生画面碎片似的涌进来——飞檐宫殿,穿襦裙的女子,还有刀光剑影的响声。
天旋地转,脚下踩的烂泥地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流沙,拽着我往下陷。
意识彻底灭顶之前,耳朵边极遥远地飘过来一声喊,颤巍巍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