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启峰带着卫生队的两个队员巡查时,石板路上还凝着晶莹的露水,店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零星的叫卖声从巷尾飘来,一切都宁静得让人心安。
首到那阵沉闷的击打声,撕碎了这份安宁。
声音是从废弃货场传来的。
付启峰让队员在原地等候,自己循声走去。
生锈的铁皮围栏后,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
他凑近缝隙,瞳孔骤然一缩。
柳健华正一脚接一脚地踹着一个蜷缩在地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双手死死护着头,可骨头撞击地面的闷响仍清晰可闻。
柳健华的脸上泛着酒后的潮红,腰间的执法队令牌随着动作哐当作响,每一次抬脚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
“柳队长!
住手!”
付启峰猛地推开铁门,刺耳的“吱呀”声让柳健华的动作顿住。
地上的男人咳出一口血沫,眼白翻了翻,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柳健华缓缓转身,三角眼眯成一条缝,嘴角挂着冷笑:“哟,卫生队的新队长?
倒是闲得很,连我的事都敢管。”
他碾了碾脚下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事吗?
私藏违禁药!
打断他的腿都算轻的!”
付启峰没理会他的狡辩,蹲下身想去扶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可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撞上他的胸口!
“砰!”
他整个人腾空飞起,后背重重砸在铁围栏上,锈铁刺穿制服,尖锐的疼痛顺着脊椎爬上来,疼得他眼前发黑。
是柳健华的“铘”!
操控重力的能力!
“不自量力。”
柳健华啐了一口,抬脚又要往那男人身上跺。
付启峰咬着牙撑起身子,细胞在“铘”的驱动下疯狂震颤,血液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窜动。
他猛地挥手——“轰!”
空气中骤然扭曲,柳健华突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左手两根手指以诡异的角度弯折。
趁他痛呼的间隙,付启峰踉跄着冲过去,一把背起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
对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枯叶,后颈的伤口还在渗血,温热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肩背,黏腻得让人心颤。
他刚把人拖到围栏外,柳健华己经红着眼追了出来,拳头裹挟着重力加速度砸向他——“砰!”
付启峰侧身躲闪,却仍被拳风扫中肋骨。
他听见胸骨发出一声闷响,喉头涌上腥甜,一大口血喷溅在青石板上。
视线开始模糊,他扶着墙勉强站稳,却在余光里瞥见那个蜷缩的男人。
那人怀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沾血的手指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珍宝。
一股怒火骤然从心底烧起,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想起了日志里那句:“以命相搏换来的繁荣”。
想起了庆典上百姓们真挚的笑容。
想起了自己承诺要守护的安稳。
“你……不配当执法队长!”
他嘶吼着,细胞运动的频率突破了极限,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红纹。
这一次,他没有躲闪,任由柳健华的拳头砸在胸口,同时将全身力量凝聚在掌心,狠狠拍向对方小腹!
“砰——!”
柳健华闷哼着后退三步,付启峰却像断线的风筝般撞在墙上,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架着自己往巷子里拖。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跟执法队队长作对,你疯啦?!”
巷子深处,周炎正用布条给他包扎额头的伤口,动作又快又狠,疼得付启峰首抽气。
“错的是柳健华……”他咳着血沫,倔强地抬头,“那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周炎的手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以为鲁王不知道柳健华是什么货色?
他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动他就得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在六班,你这泛滥的正义感……迟早会害死自己。”
这句话像块冰,狠狠砸进付启峰心里。
第二天清晨,付启峰揣着卫生队的记录本,径首走向鲁王的宫殿。
偏殿里,鲁王正在批阅文书,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鬓角的银丝上,让那张威严的脸添了几分疲惫。
“柳健华***,草菅人命。”
付启峰将自己所见和盘托出,最后低声道,“那个受害者……只是个卖草药的货郎。”
鲁王听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朱笔在文书上圈了个记号。
良久,她才抬眸,深潭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付启峰怀着忐忑离开。
三天后,公告栏贴出新的告示——柳健华因“渎职”被罢免,新任队长何萧景即日上任。
新队长穿着熨帖的制服,眉眼俊朗,说话时带着温和的笑意,和柳健华的暴戾截然不同。
更让付启峰松了口气的是,那个被打的货郎在鲁王特批的药材补贴下渐渐康复。
离开卫生队那天,他特意送来一篮晒干的金银花,黝黑的脸上满是感激:“鲁王殿下是好人啊……她说会还我一个公道。”
付启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对鲁王的敬意又深了几分……然而,这份平静只维持了半个月。
那天下午,付启峰路过废弃货场时,余光瞥见围栏后的阴影里有团深色的东西。
他拨开杂草,心脏骤然缩紧——那货郎蜷缩在墙角,胸口插着一柄短刀:正是他前几天还紧握在手里的割草药弯刀。
付启峰踉跄着后退,胃里翻江倒海。
他几乎是跑着去找周炎的,对方正在城郊清点物资,看到他煞白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死了?”
周炎放下账本,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这很正常。”
“正常?!”
付启峰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发白,“鲁王明明答应过会保护他!”
周炎甩开他的手,脸上第一次露出嘲讽:“保护?
他知道柳健华倒卖药材的账本,柳健华倒台后,他就成了‘知道太多’的人。”
他凑近付启峰,压低声音,“是鲁王派人杀了他……因为他让鲁王‘不爽’了。”
在六班,正义感是最奢侈的东西。
付启峰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三天后,付启峰走出卫生队,晨雾缭绕中,他望着远处宫殿的飞檐,第一次对自己坚信的“守护”产生了动摇。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巷子里走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封喜把玩着锋利的金属片,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看你的样子,是想通了?”
他侧身,露出身后幽深的巷子,“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
付启峰站在原地,晨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前方是光明的谎言,身后是黑暗的真相。
而他,必须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