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的军汉下手极有分寸,既让她皮开肉绽、痛入骨髓,却又巧妙地避开了筋骨。
秦远趴在冰冷的刑凳上,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牙关紧咬,硬是一声未吭。
这份隐忍,反倒让一旁监刑的队长赵铁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小子,骨头挺硬。”
赵铁虎挥退军汉,走到秦远面前,声音依旧粗粝,“在军营里,光有骨头不够,还得有眼力见儿!
今日小惩大诫,再敢生事,莫怪老子军法无情!
抬下去!”
两名同伍的士兵上前,将几乎无法站立的秦远搀扶回营房。
张魁等人虽己领了军棍,却仍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秦远闭目不语,将所有屈辱与疼痛都转化为愈发坚定的意志。
她趴在硬板铺上,默默运转家传的微弱内息缓解伤势,耳朵却时刻捕捉着营房内外的动静。
* * *是夜,月黑风高,军营沉寂,只有巡夜兵丁的脚步声和远处灵江的流水声隐约可闻。
秦远因伤口的灼痛和心中的警惕难以入眠。
约莫三更时分,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异响,从营房顶部传来!
若非她内息小有根基,感官远超常人,绝难察觉。
那不是野猫,而是轻功极高明之人踩踏瓦片的细微动静!
有人夜探军营!
目标……似乎正是她所在的丙字队第七伍营房!
秦远瞬间屏住呼吸,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是冲着她来的?
身份暴露了?
还是军中另有隐秘?
她感觉到一道若有实质的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在她这个“新兵”的铺位上来回扫视,带着审视与探究。
那目光冰冷而锐利,让她脊背生寒。
绝不能坐以待毙!
秦远心念电转,眼下敌暗我明,自身伤势不轻,硬拼绝无胜算。
必须制造混乱,打草惊蛇,让对方有所顾忌,同时也要试探这窥视之人的目的。
她猛地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有贼!
屋顶有人!”
这一声喊,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营房顿时炸开了锅。
沉睡的新兵们被惊醒,慌乱地抓起衣物兵器,张魁更是惊得从铺上滚了下来。
“怎么回事?”
“贼?
哪儿有贼?”
“快!
抄家伙!”
营房外立刻传来巡夜士兵的呼喝和急促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迅速将营房周围照亮。
几乎在秦远出声的同时,屋顶那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逝,速度快得惊人。
但就在其消失的刹那,秦远凭借过人目力,隐约看到那人腰间似乎佩着一柄……绣春刀?
虽然刀鞘做了掩饰,但那独特的形制,她绝不会认错!
锦衣卫?!
秦远心头巨震。
是丁,白日里在茶楼的那道目光……果然不是错觉!
锦衣卫为何会盯上她这个“新兵”?
是因为她入营时档案的疑点,还是……与秦家的案子有关?
* * *营房外的骚动很快惊动了更高层级的军官。
不等赵铁虎赶来处理,一队气息精悍、身着普通军士服饰却行动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汉子,己迅速控制了现场。
为首一人,正是换了一身低级军官装束的陆昭云。
他面色冷峻,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营房,最终定格在被人搀扶着、脸色苍白的秦远身上。
“何事喧哗?”
陆昭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赵铁虎赶到,见状连忙行礼,禀报了情况。
陆昭云听完,走到秦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你看到了贼人?
在屋顶?”
“是……是,大人。”
秦远故作惊魂未定,声音带着“颤抖”,“小的……小的起夜,看到一道黑影从屋顶闪过,速度极快……小的害怕,就喊了出来……哦?
你看清了?”
陆昭云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秦远的伪装,“深更半夜,你一个刚受了军棍的新兵,眼神倒好。”
这话语带双关,充满了试探。
秦远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她不能表现得太镇定,也不能完全露怯。
她低下头,避开那慑人的目光,小声道:“回大人……小的……小的自幼在山里长大,夜路走得多,眼神是比常人好些……方才,方才实在是被吓破了胆……”这番说辞,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为何能发现夜行人,又维持了受惊新兵的人设。
陆昭云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几息,那目光的压力几乎让空气凝固。
周围的新兵们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是冷笑,又似是玩味。
“山里长大的?
倒是块当夜不收的好材料。”
他不再看秦远,转而命令手下,“仔细搜查营房周边,看看有无可疑痕迹!”
锦衣卫的效率极高,很快回报:“大人,屋顶发现半个模糊的脚印,轻功极高,向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方向,正是通往台州城和更复杂山林的地域。
陆昭云挥挥手,对赵铁虎道:“虚惊一场,或许是江湖毛贼,或许是……罢了,加强戒备,让弟兄们安歇吧。”
他临走前,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秦远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我记住你了。”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但秦远知道,真正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陆昭云的亲自现身和审讯,意味着她己经被这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牢牢盯上。
而她,也必须加快脚步,在这龙潭虎穴中,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