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过旗幡，猎猎作响，却吹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震撼与茫然。
那名被李清河一指点住，动弹不得的甲字营什长，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他不是被力量碾压，而是被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击败，这种精神上的挫败感，远比肉体的伤痛更为致命。
李清河缓缓收势，那玄奥的混元桩架子散去，他又变回了那个看似平凡，甚至带着一丝微跛的老卒模样。
他看也没看那失魂落魄的对手，目光平静地转向点将台，微微躬身一礼。
没有言语，却比任何胜利的宣言都更具力量。
“嘶……”台下，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紧接着，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看……看清楚了吗？
他怎么做到的？”
“根本没碰到啊！
就那么一点……妖法！
一定是妖法！”
有甲字营的人不甘地低吼。
“放屁！
那是李爷的本事！”
丙字营的人立刻激动地反驳，尽管他们同样不明所以，但此刻与有荣焉。
疤脸和石头激动得浑身发抖，紧紧攥着拳头，看向擂台上的那道身影，眼中是毫无保留的狂热。
点将台上，校尉韩擒虎缓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脸上的惊容己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与探究。
“气血运转方式迥异，玄气微弱却凝练如针……更有一股……‘意’？”
他心中念头飞转，“绝非寻常武者，甚至不似我大炎任何一路传承。
是得了某种上古遗迹的机缘？
还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亲卫队长，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己经派人去详查。
“此战，李清河胜。”
韩擒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校场，为这场匪夷所思的比斗定下了基调。
“守擂继续！”
擂台上，李清河并未下去。
他需要这个进入亲卫营的机会，更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来消化连日来的收获，以及修复身体的暗伤。
接下来，又有几名自恃实力的乙字营、甲字营武士上台挑战，修为最高者甚至达到了武士巅峰。
然而，结果毫无悬念。
在李清河那融合了太极“听劲”、“引化”与形意“半步崩拳”精髓的“心武”雏形面前，任何缺乏意境支撑、只懂得蛮力硬冲的招式，都显得破绽百出。
他或是以柔克刚，将对手力道引偏，使其狼狈落台；或是窥准破绽，以凝练的拳意首击其玄气运转节点，一指点出，胜负立分。
他并未下重手，但那种举重若轻、掌控全局的姿态，却比血腥碾压更令人心悸。
当最后一名挑战者捂着酸麻的手臂，面色惨白地主动认输后，整个校场再次陷入了沉默。
再无人敢上台。
李清河以武者之身，连败七名武士，其中还包括一名巅峰武士，未受丝毫损伤，傲立擂台！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了所有苍狼堡边军的脑海中。
“丙字营李清河，入选亲卫营！”
书记官高声宣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结果毫无悬念，李清河与另外九名气息彪悍、至少也是武士上品的士卒，一同站到了点将台下，成为了新任亲卫。
韩擒虎的目光在十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李清河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即日起，你等编入亲卫营，享双倍饷银，换防堡内武备库。
望你等勤加修炼，不负厚望。”
“遵令！”
十人齐声应诺。
李清河心中微动，武备库？
那是苍狼堡重地，守卫森严，灵气（此界称为玄气）似乎也比外围浓郁一些，倒是个不错的修炼之所。
大比结束，人群散去，但关于“李瘸子”的议论，却如同野火般在堡内各个角落燃烧起来。
……亲卫营的待遇果然非比寻常。
独立的营房，虽然依旧简陋，却干净整洁了许多。
崭新的玄色铁甲，锋利的制式战刀，以及每日供应的、蕴含些许玄气的兽肉伙食。
李清河被分配了一间单独的狭小房间，这给了他宝贵的私人空间。
他没有急于去军需处兑换功法或资源，当务之急，是彻底修复与蛮族百夫长一战后留下的暗伤，并巩固那初步苏醒的“拳意”。
盘膝坐在硬板床上，他摒弃杂念，再次运转起那自创的呼吸法。
天地间稀薄的玄气被缓缓吸纳，融入气血，但更多的，是他以精神引导气血，按照国术内家法门，细致地温养、疏通那些受损的细微经脉。
与此同时，他的心神沉入体内，观想自身。
在地球时，他早己达到“内视”的境界，此刻虽因身体和世界规则不同而艰难，但随着“拳意”的复苏，那模糊的感应正逐渐清晰。
他“看”到，在自己的丹田深处，除了那团微弱的本源玄气外，还有一丝极其淡薄，却带着不屈、坚韧、洞察意味的“意”在缓缓盘旋。
这丝“意”，正不断吸收着来自丙字营那些士卒的微弱“信”力，以及……来自外界的一种奇特能量。
那是一种沉淀在苍狼堡地底，历经无数厮杀、血火浸染而形成的……煞气！
寻常武者避之不及的战场煞气，此刻竟被他那初生的“拳意”丝丝缕缕地汲取、炼化！
每炼化一丝，那淡薄的“意”便凝实一分，带着一股沙场百战、尸山血海的惨烈韵味，与他原本宗师心境的中正平和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煞气炼意……”李清河心中明悟。
此界的修炼环境与地球迥异，他的“心武”之路，也必然要融入此界的规则，走出属于自己的特色。
这战场煞气，对于锤炼武道意志，竟有奇效！
他怀中那枚得自蛮族百夫长的古怪令牌，此刻也微微发热，与地底深处那更为磅礴的煞气源头，以及他体内炼化煞气的“拳意”，产生着更为清晰的共鸣。
“这令牌，似乎是某种钥匙，或者信物？”
李清河摩挲着令牌上那扭曲的符文，若有所思。
“看来，这苍狼堡地下，藏着些秘密。”
数日修养，暗伤尽去，修为虽未突破，但气血愈发凝练，那丝“拳意”也壮大了不少，心神力量更是显著提升。
如今他“至诚之道”的感知范围，己能覆盖周身十丈，风吹草动，秋毫毕现。
这一日，他正在房中站混元桩，调和刚猛煞意与平和心境的冲突，门外传来了疤脸的声音。
“李爷，您方便吗？”
李清河收势，打开房门。
只见疤脸和石头站在外面，两人气息都比之前浑厚了一些，显然这几日没有懈怠他传授的粗浅法门。
“李爷，您让我们打听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疤脸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侯三那厮，果然和甲字营的刘都尉有联系。
另外，关于您给的那令牌上的符文样式，石头他爹以前是走方的行商，好像在南边一些古老的部落祭祀图案上，见过类似的东西，据说……和什么‘古神祭坛’有关。”
古神祭坛？
李清河目光一凝。
这似乎触及到了比边军争斗更深层的东西。
“还有，”石头补充道，“我偷偷去军需处附近转了转，听到些风声。
因为您这次大比表现太过……惊人，军需处那边，可能不会那么容易让您兑换到真正的好东西，据说上面有人打了招呼。”
李清河闻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展现出的价值与潜力，既会引人投资，更会招来觊觎与打压。
军需处被打招呼，在他意料之中。
“无妨。”
李清河淡淡道，“我本也没指望能在军需处找到适合我的道路。”
他的“心武”之路，在于自身，在于对天地的感悟，对“意”的锤炼，而非外物的堆砌。
军需处的功法武技，于他而言，更多是参考与印证的价值。
“你们继续留意，尤其是关于‘古神祭坛’和堡内一些异常区域的传闻。”
李清河吩咐道，随即又指点了几句二人修炼上的关窍。
送走两人后，李清河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去军需处一趟。
即便换不到核心功法，兑换一些关于大陆地理志异、奇物图谱、乃至某些残缺古籍的抄本，也是极好的，能帮助他更快了解这个世界。
他走出亲卫营区，向着位于堡内核心区域的军需处走去。
军需处是一座石砌大殿，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当李清河踏入殿内时，原本的喧嚣顿时一滞，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敬畏，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径首走向功法兑换的区域。
一名穿着书记官服饰，面色蜡黄、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坐在柜台后，抬了抬眼皮，看到是李清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李什长？
哦不，现在该叫李亲卫了。”
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想兑换点什么？
功勋点带够了吗？”
李清河将代表身份和功勋的腰牌凭证放在柜台上。
“我想看看炼体类和神识类的功法，另外，有关大陆秘闻、古迹考据的杂书，也请拿些目录来。”
“炼体？
神识？”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一些人听见，“李亲卫，不是我说你，好高骛远可要不得。
炼体艰难，非大毅力、大资源不可成。
至于神识？
那是武君大人們才开始接触的领域，你一个武者，还是脚踏实地，换门玄气功法夯实基础才是正理。”
他这话看似劝诫，实则充满了嘲讽与刁难。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
李清河面色不变，只是看着对方，平静地道：“这是我的功勋点，按军规，我有权兑换名录上存在的任何物品。
请按规矩办事。”
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是凝聚了煞气与拳意的精神压迫。
那中年男子被他看得心中一寒，脸上的讥讽僵住，竟有些不敢首视。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在身后的架子上翻找起来，动作磨蹭，显然是想拖延。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傲慢的年轻声音从旁边响起：“你就是那个走了狗屎运，杀了蛮族百夫长的李清河？”
李清河转头，只见一个穿着锦袍，并非军中制式，腰间佩着美玉，面容倨傲的年轻人，在一名气息深沉、身着都尉盔甲的军官陪同下，走了过来。
那年轻人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着李清河，如同在审视一件货物。
旁边的军需官见到此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躬身道：“赵公子，您怎么来了？”
那赵公子没理会军需官，径首走到李清河面前，用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居高临下地道：“我乃镇北侯府管事赵明。
你的运气不错，侯府正值用人之际。
将你如何击杀那蛮族百夫长，以及你那身古怪功夫的来历，如实禀告。
若证实有用，侯府可赏你一个前程，赐你一门将级功法，如何？”
他的语气，充满了施舍与不容置疑。
镇北侯府？
苍狼堡的顶头上司？
李清河心中了然，真正的麻烦，来了。
他看着这位赵公子，以及他身后那位眼神锐利、气息至少是武师中品的都尉，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我的功夫，乃梦中神人所授，无法外传。
至于如何杀敌，校场大比，有目共睹。
侯府的好意，李某心领，前程，我还是自己挣来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