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最毒舌的绣坊老板娘,骂遍一条街无敌手。他是新来的温润书院先生,
被我怼了还问我渴不渴。我骂他"假清高",嘲讽他"装模作样"。
直到那群混混砸了我的店,他默默替我挡下所有,浑身是伤地躺在废墟里,
还对我笑:"别怕,店没了,我养你。"我哭着骂他傻子,他却轻轻擦掉我的眼泪:"嗯,
只做你一个人的傻子。"---我把他精心挑选的上好丝线扔在地上,骂他"假清高,
附庸风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顾长卿。他站在我的锦绣坊里,一身月白长衫,
气质清雅得与这满是绫罗绸缎的铺子格格不入。偏生他还要装模作样地捻着丝线细细打量,
那专注的神情,倒像是在品鉴什么传世名画。"这丝线色泽不正。"我冷着脸,故意刁难。
他抬眸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仍保持着那令人讨厌的温润笑容:"姜老板何出此言?
这丝线光泽莹润,触手生温,应是上品。""上品?"我嗤笑一声,
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丝线扔在地上,"公子这双眼,怕是只识得圣贤书,不识得人间烟火吧?
"丝线滚落在地,沾了灰尘。他愣住了,周围的伙计也吓得不敢出声。
锦绣坊里静得只剩窗外传来的叫卖声。我等着他发火,
等着他拂袖而去——就像所有被我这张嘴气走的客人一样。可他只是怔了片刻,便缓缓弯腰,
一根根捡起那些散落的丝线,仔细拍净上头的灰尘。然后他抬起头,
将理好的丝线轻轻放回柜台,语气依旧温和:"姜老板骂累了么?我煮了冰糖雪梨,润润喉。
"那一刻,我所有准备好的恶毒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这个顾长卿,简直有病。
---事情要从三天前说起。那日我刚接到一批染坏的布料,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
就看见他撩开帘子走了进来。阳光从他身后漫进来,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他走得很慢,
目光在铺子里缓缓扫过,最后落在那匹月白锦缎上。"这料子怎么卖?"他问,
声音清朗如玉。我正心烦,瞧见他那一身书卷气就更来气,当即冷笑:"看公子这打扮,
不像识得民间疾苦的,这粗布怕是配不上您。"他闻言微微一怔,却不恼,
反而好脾气地解释:"在下顾长卿,是新来清风书院的书生。想为书院学子购置些衣料,
故而挑些素净耐穿的。""装什么清高。"我小声嘀咕,声音却足够让他听见。
他看了我一眼,没接话,只伸手抚上那匹月白锦缎。指腹轻轻摩挲着料子,眼神专注。
"这锦缎..."他沉吟片刻,"可是苏绣?"我挑眉,没想到他竟识货。
但嘴上仍不饶人:"公子好眼力,既是苏绣,价格自然不菲。十两一尺,不二价。
"这价格分明是故意抬高了。伙计在旁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看向顾长卿。他微微蹙眉,
指尖在料子上停留片刻,终是收回手。"料子很好,只是..."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我脸上,"超出书院预算了。打扰了。"说完,他转身离去,衣袂飘然,
没有半分留恋。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那团火越烧越旺。这算什么?我故意刁难,
他却不接招?那平静的眼神,那从容的态度,倒显得我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更可气的是,
自那日后,他竟天天来。有时是来看料子,有时是来买绣线,每次都要被我冷嘲热讽一番,
却从不还口。今日更是离谱,竟带着什么冰糖雪梨来,说什么给我润喉?
我盯着柜台上那个精致的食盒,心头莫名烦躁。"老板娘,
这顾先生..."伙计小心翼翼地开口。"扔了。"我冷声道。伙计犹豫着没动。
"我说扔了!"我提高声音,一把抓过食盒就要往门外扔。
动作却在掀开盒盖的瞬间顿住——清甜的梨香扑面而来,盅里的冰糖雪梨炖得晶莹剔透,
还冒着温热的气。鬼使神差地,我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清甜温润,恰到好处。
连日来因烦躁而隐隐作痛的喉咙,竟真的舒坦了不少。"......多管闲事。
"我低声骂了句,却默默将食盒收进了柜台底下。窗外,顾长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
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明晃晃的,让人没来由地心慌。这个顾长卿,到底想做什么?
---顾长卿果然是个有病的。这是我对他下了半个月的结论后,依然坚定不移的认知。
自从那碗见鬼的冰糖雪梨之后,他非但没有被我的冷言冷语击退,反而来得更勤了。
勤快得让我怀疑清风书院是不是快倒闭了,让他这个先生闲得整天往我这绣坊跑。“姜老板,
今日可有新到的湖州丝线?”听听,又来了。那温润的嗓音在清晨的铺子里响起,
像颗小石子投入我心湖,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涟漪。我头都懒得抬,继续拨弄着算盘,
语气能冻死人:“没有。顾先生若是闲着无事,不如去教你的圣贤书,
别整天在我这小小的绣坊里打转。”“是在下唐突了。”他好脾气地笑笑,
竟真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起一本我放在那里充门面的《绣谱》翻看起来。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侧脸投下安静的光影。他看得专注,长睫低垂,
偶尔因为看到精妙处而微微颔首。那副样子,倒真像是来认真研究学问的。
我心头那股无名火又“噌”地冒了起来。他凭什么这么从容?
凭什么在我这尖锐刻薄的地盘上,还能摆出这般云淡风轻的姿态?我“啪”地合上账本,
正准备再寻个由头刺他几句,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是几个穿着富家子弟服饰的年轻男子,
簇拥着一个摇着折扇、油头粉面的家伙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我认得,
是城东刘员外家的公子,出了名的纨绔,以前就来纠缠过几次。“姜老板,多日不见,
风采更胜往昔啊!”刘公子摇着扇子,一双眼睛不规矩地在我身上打转,
“今日小爷我来照顾你生意,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来瞧瞧。”我心里一阵厌恶,
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生意人的客气:“刘公子,敝店主营绣品,胭脂只是顺带,
怕是入不了您的眼。”“哎,姜老板何必自谦?”他凑近几步,带着一股浓烈的熏香味道,
让我几欲作呕,“你这儿的胭脂,沾了美人的手泽,自然是极好的。
不如……你亲自帮我挑一盒?”他身后的跟班们发出暧昧的哄笑。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正欲发作,一个身影却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与那刘公子之间。
是顾长卿。他不知何时放下了书,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刘公子。”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向柜台,
拿起一盒摆在最显眼处的胭脂,语气平和得像是在讨论学问,“这盒胭脂色泽虽艳丽夺目,
但据《本草拾遗》记载,其内所含铅粉过重,长期使用,恐于肌肤有损,反为不美。
”刘公子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架势弄得一愣。顾长卿却不看他,
转而拿起旁边一盒色泽更显清雅自然的胭脂,递到我面前,目光沉静地看着我:“姜老板,
在下觉得,倒是这盒以茉莉、珍珠研末制成的胭脂更佳。色泽清透,且于肌肤有益。
不知你以为如何?”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刘公子和他那帮狐朋狗友面面相觑,
大概没见过这么“不懂眼色”的书呆子。我看着顾长卿递过来的那盒胭脂,
又看看他平静无波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这是在……替我解围?
刘公子脸上挂不住了,冷哼一声:“哪里来的穷酸书生,也配在小爷面前卖弄?
”顾长卿也不恼,只淡淡道:“圣人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择物亦是此理,
当以有益身心为上。”“你……”刘公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又悻悻地瞪了我一眼,终究觉得无趣,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铺子里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顾长卿,他正将那盒茉莉胭脂轻轻放回原处,动作从容。“要你多管闲事!
”我脱口而出,语气却不如往日那般尖利,反倒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他转过身,
唇角微扬,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向我,里面似乎含着一丝极浅的笑意:“是在下多事了。
只是觉得,那等庸俗之物,确实配不上姜老板。”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了掩饰莫名发烫的脸颊,我猛地转过身,
假装去整理身后的绣架,嘴里不饶人:“巧言令色!你们读书人,就会说这些好听的话哄人!
”他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轻轻的声音传来:“姜老板,
你耳后的茉莉花,很衬你。”我猛地抬手摸向耳后——那里,
别着一朵今早丫鬟帮我簪上的新鲜茉莉。他……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一股热气“轰”地冲上头顶。我僵着背,不敢回头,
只觉得整个铺子里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带着那股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和他身上清冽的墨香,搅得人心烦意乱。这个顾长卿!
他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良恭俭让!他一定是故意的!顾长卿是个祸水。
这是我坐在茶馆角落里,听着隔壁桌那群长舌妇人喋喋不休时,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哎,
你们听说了吗?清风书院那个新来的顾先生,整天往锦绣坊跑呢!”“可不是嘛!
我都撞见好几回了,那姜老板娘嘴巴厉害得很,对着顾先生也没个好脸色,
偏生顾先生脾气好,次次都笑着脸贴冷屁股。”“要我说啊,那姜妙娘就是个狐媚子!
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得顾先生魂都没了!”“一个寡妇家,整天抛头露面就算了,
现在还招惹书院先生,真是不知廉耻!”“就是!顾先生那样清风明月般的人物,
岂是她能肖想的?定是她使了什么下作手段...”那些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
一根根扎进我的耳朵里。我攥着茶杯的手指用力到发白,胸口堵着一团火,
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寡妇。狐媚子。不知廉耻。这些词我听了太多遍,本该麻木的。
可这一次,因为牵扯到了他,每一个字都变得格外刺耳。我猛地站起身,
椅子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几个妇人吓了一跳,看清是我后,
脸上立刻露出心虚又鄙夷的神色。我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什么也没说,扔下茶钱就走。
背后的议论声像跗骨之蛆,追着我出了茶馆。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街上,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那些话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回响,
合着多年前另一些同样恶毒的指责...被信任的人背叛、被众人指指点点的画面再次浮现,
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几乎是跑着回到锦绣坊的。一进门,
就看到那个让我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顾长卿正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食盒。
“姜老板。”他见到我,眉眼温和地弯起,“今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话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那声音尖利得刺耳,带着连我自己都害怕的失控。
顾长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清晰的错愕。
铺子里的伙计和客人都看了过来,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我看着他怔住的样子,
心里又酸又胀,那些压抑的委屈和愤怒找到了宣泄口,不管不顾地倾泻而出:“顾先生!
你是书院先生,我是商贾妇人!你整天往我这里跑,是嫌我的名声还不够臭吗?
是不是非要我被唾沫星子淹死你才甘心?!”我死死盯着他,眼眶发热,
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我把所有的难堪和痛苦都化作利箭射向他,
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我内心的狼狈。顾长卿沉默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