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我成了皇宫里一个等待净身的小太监。一场大火，阴差阳错让我保住了男儿身，混入深宫。
本以为从此要在刀尖上行走，谁知多疑的老皇帝竟把我派去服侍那位正值盛年、貌美如花的皇后。
他要我做他最忠诚的眼线，可他不知道，我身体里藏着一个男人最原始的秘密。
刀是冰的。
磨刀石上发出“嚯嚯”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刮在我的心尖上。
我叫赵安，和另外十几个半大孩子一起，蜷缩在净身房的角落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尿骚和草药混合的怪味，熏得人头晕。旁边一个比我小点的孩子，已经吓得哭出了声，很快就被一个老太监拖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哭声戛然而止。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不想死，更不想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为了五十两银子，爹娘把我卖进了宫。他们说，当太监有出息，吃穿不愁，还能给家里挣脸面。
脸面？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个完整的男人，马上就要变得残缺不全。这算什么脸面。
“下一个，赵安。”
一个尖细的嗓子喊道。我浑身一颤，血液都凉了。两个壮硕的太监一左一右架起我，像拖死狗一样往那张简陋的木板床拖。我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主刀的老太监眯着眼，手里那把泛着寒光的刀片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走水了！走水了！净身房这边着火了！”
浓烟滚滚地涌了进来，呛得人睁不开眼。架着我的两个太监对视一眼，松开手就往外跑。整个净身房乱成一团，哭喊声、叫骂声混杂在一起。那主刀老太监也顾不上我了，骂骂咧咧地护着他的宝贝刀具，消失在烟雾里。
求生的本能让我从木板床上一跃而下。我没有往外跑，我知道外面肯定更乱。我记得这屋子后面有个小窗，是运送泔水用的。我拼命地爬过去，推开满是油污的窗户，翻了出去。
外面是夹道的冷风，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我活下来了。我还是个完整的男人。
我不敢停，沿着宫墙根一路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撞上一个人。
“哎哟！”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是个穿着体面太监服的中年人，正捂着腰龇牙咧嘴。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
我心头一凉，完了。
“你这小崽子，打哪儿冒出来的？冲撞了王总管，你担待得起吗？”一个小太监上来就要踹我。
那个被称为王总管的太监摆了摆手，他细长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问道：“新来的？”
我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不响，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战战兢兢地抬头。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又看了看我湿透的裤子和身上的烟灰，突然问：“净身房那边过来的？”
我心跳到了嗓子眼，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话，而是对身后的人吩咐：“带上他，走。”
我被带到了一个干净的房间，换上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王总管，也就是宫里内侍省的总管太监王振，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叫什么？”
“赵……赵安。”
“家里人呢？”
“都……都没了。”我撒了个谎。我不想连累他们。
王振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用那双细长的眼睛审视着我。
“净身房那场火，烧死了三个，跑了两个，剩下的都录了档。唯独你，是个黑户。”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过，”他话锋一转，“咱家今天正好缺个人手填名册。你这孩子，眉眼还算机灵。”他伸出兰花指，捏了捏我的下巴，那触感让我一阵恶心。
“咱家可以给你一个活路，让你顶了那个烧死的名额。从今往后，你就是宫里的人了。”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我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他知道了。
我“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头：“总管饶命！总管饶命！小子……小子当时害怕，火一起就跑了，还没来得及……”
王振没有说话，屋子里静得可怕。我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许久，他才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尖锐刺耳。
“起来吧。咱家知道。”
他竟然知道！
“你以为那场火是意外？”他踱回椅子边坐下，端起茶杯，“宫里每天都有人想死，有人想活。死人是没用的，活人嘛，得看怎么用。”
我呆呆地跪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怎么选。”王振看着我，像在看一件货物，“要么，咱家现在就叫人来，把你这欺君罔上的罪过给坐实了。要么，你这条命就是咱家的。咱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我没有选择。
“奴才……奴才的命，就是总管的。”我把头深深地埋在地板上。
“很好。”王振很满意，“记住，从今天起，你赵安，是个货真价实的太监。要是让第二个人知道你的秘密，不光是你，咱家也活不成。明白吗？”
“奴才明白。”
“去吧，先在浣衣局待着，等咱家叫你。”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我退出了房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成了一个假太监。一个藏着天大秘密的活死人。我的命，拴在了王振的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