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车站的江湖
二狗子的菲亚特126P己经喷成了黄色，车顶装了个二手的空车”指示灯——其实就是个红灯泡，晚上用电池供电。
他没有营运证，只能算“黑车”，白天躲着稽查队，主要在火车站周边拉活。
这地方水深得很。
国营出租车公司的皇冠车停在站前广场，司机穿白衬衫戴手套，专拉外宾和干部，起步价就要五块。
而像二狗子这样的个体户，只能在胡同口等散客，或者跟票贩子”合作拉长途。
狗子，今天有个去天津的活儿，敢不敢跑？
"说话的是老李，一个瘸腿的票贩子，整天蹲在候车室墙角，见人就问“要票吗”。
二狗子正在检查轮胎:“多少钱？”
“来回油钱他出，再给你五十。
“老李压低声音，“是个南方老板，带了不少货。
二狗子心里盘算:86 年的京津塘高速还没通.车，走103 国道要西个小时，往返一百八十公里。
菲亚特油耗百公里七个油，当时汽油凭票供应，黑市价格八毛一升，来回油钱差不多十三块，净赚三十七，相当于搬三天行李。
“干！”
下午三点,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带着两个大箱子出现了。
二狗子注意到他箱子角有香港标签，手腕上的劳力士表闪得晃眼。
这种人通常赶时间，不在乎钱。
果然，刚出城男人就说：“师傅，开快点，我给你加二十。
二狗子换挡的手顿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新闻，80年代很多走私犯都走这条线。
但他只是个司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板坐稳了！
"菲亚特像脱缰的野狗冲了出去。
二狗子把 2025年开网约车的技巧全用上了，抄近道、抢红灯，在颠簸的国道上开出了八十迈。
后视镜里，两个穿制服的人影越来越小———他刚才瞥见那两人在翻乘客登记表，八成是缉私队的。
到天津时天己经黑了。
男人验货时，二狗子假装检查发动机，实则用手机（当然是藏在2025年带来的空间里）查了下86年的走私热点。
果然，这批“电子表其实是组装的走私录音机。
回程时男人塞给他一条红塔山：“师傅，以后有活儿还找你。
二狗子接过烟，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他知道，再过半年，深圳就要试点出租车牌照拍卖了，第一块牌照才一万九。
要是能攒够钱去深圳.回到北京己是深夜。
火车站广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国营出租车司机围着烤火炉打牌。
二狗子刚把车停在胡同口，突然窜出两个黑影。
“稽查队的！
二狗子心里一紧，下意识就要开车跑。
但对方己经按住了车门，手电筒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熄火，出示证件！”
完了。
二狗子知道,86年的稽查队可狠了，黑车抓到就没收。
他摸向兜里的烟，突然想起张师傅说的话：“遇到事找老王，他在交通队有关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老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嘴里叼着烟:“哟，王队长，这么晚还加班？
被称为王队长的人显然认识他:“老李，这是你朋友？”
我侄子，刚从乡下过来。
“老李把二狗子拉到身后，偷偷塞给他个眼色，“车是借的，这就开走，以后不敢了。
王队长哼了一声，用手电筒照了照车牌:“下不为例。
等稽查队的人走远，二狗子后背全是汗。
老李拍他肩膀：“以后机灵点，稽查队每周三晚上查岗。
二狗子递过烟:“李叔，谢了。
“谢啥，都是混口饭吃。”
老李吐个烟圈，“对了，听说没？
下个月要办个体运输证了，去交通局申请，工本费五块。
二狗子眼睛一亮。
他知道，这意味着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跑活了。
80年代的中国就像辆加速的列车，而他，终于要拿到正式车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