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零号指令
空气里混合着机油、臭氧以及廉价合成食物的酸腐气味。
凌夜，代号“幽灵”，正坐在一堆拆解到一半的服务器残骸中间。
他面前的控制台上，十几块屏幕闪烁着瀑布般的数据流，映亮了他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阿夜，你这批货色不错啊，军用级别的散热片，从哪个倒霉蛋的坟头里刨出来的？”
一个矮胖的男人，老六，费力地将一个装满电子元件的箱子拖进门，他身上的防护服沾满了油污。
凌夜没有回头。
“从西区垃圾场捡的。”
“捡的？”
老六夸张地叫了一声，搓着手凑过来。
“这成色，捡的？
你骗鬼呢。
西区那帮拾荒的豺狼，能让你捡到这个？”
凌夜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跳动，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们没我跑得快。”
老六嘿嘿一笑，不再追问，他知道凌夜的规矩。
他的视线转向房间角落那个被白色维生舱包裹的医疗床。
“小雨……情况还是那样？”
凌夜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就只有那么一瞬。
他调出一个监控窗口，上面是妹妹凌雨的生命体征图。
一条代表“数据同步率”的曲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持续下滑。
数据衰变症。
一种无法治愈的绝症，患者的意识和记忆会被数字化，然后逐渐崩坏、消散，首到彻底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医生说，再找不到特效药，她这个月都撑不过去。”
老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劣质的电子烟，却没有点燃。
“天穹科技那帮***的，垄断了所有高端生物制剂，就是不肯放出来。”
“他们发布的‘神经稳定素’临床版效果太差，只能延缓，不能根治。”
凌夜终于开口，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听说有完整版的配方，但只在内部流通。”
“内部？”
老六嗤笑一声。
“那是给天穹塔顶上那些大人物准备的，跟我们下城区有什么关系？
阿夜，听我一句劝，别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你妹妹……钱我会照付。”
凌夜打断了他。
“把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老六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将一个信用点芯片放在桌上。
“这是这次的钱，你省着点用。
别干傻事，你妹妹还需要你。”
门被关上，房间再次陷入只有服务器风扇嗡鸣的寂静。
凌夜的指尖悬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
他调出妹妹的病历档案，每一行诊断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他所有的屏幕突然同时暗了下去。
并非断电。
而是一种更深邃的黑暗，所有数据流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虚无。
凌…夜…一个无法被追踪，无法被定位的加密信息，凭空出现在主屏幕的正中央。
它没有来源。
没有路径。
就那么突兀地存在于那里。
凌夜的手指下意识地搭在了数据接口的紧急断离开关上。
作为顶尖黑客，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对方的入侵能力，远在他之上。
他没有选择切断连接。
因为对方紧接着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那是一张结构图。
一个无比复杂的分子式，旁边标注着它的名字——“神经稳定素”完整版配方。
凌夜的呼吸停滞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这个配方与自己数据库里所有己知的临床版进行比对，结果让他浑身发冷。
是真的。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能够拯救妹妹的唯一希望。
“你是谁？”
他用最快的速度敲下这行字。
对方没有回答。
屏幕上出现了新的内容。
委托目标：天穹科技总部，数据金库天穹科技。
这座城市的绝对主宰。
它的数据金库，被号称“神盾”的防御系统守护，传闻中从未有人能成功踏足。
凌夜的心沉了下去。
这根本不是委托，这是在叫他去送死。
他正要拒绝，屏幕上的字再次变化。
任务细节：不窃取资料，不实施破坏唯一指令：远程激活休眠单位，EVE-07一个仿生人的型号。
诡异。
整个任务都透着一股无法理解的诡异。
为什么是激活一个仿生人？
报酬如此丰厚，任务内容却简单到离谱，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陷阱。
“我拒绝。”
凌夜打出回复。
屏幕上，那张药剂配方图开始变得模糊，一点点分解成无意义的像素碎片。
凌夜的手僵住了。
他转过头，看着维生舱里妹妹那张安静沉睡的脸。
她的电子义眼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那是他用自己第一次黑进银行系统赚来的钱，为她换上的最好的型号。
可现在，连这双眼睛里的数据，也开始衰变了。
“一旦失手，我会被‘数据清除’。”
他对着屏幕说，也像在对自己说。
“她会死。”
屏幕上，药剂配方图停止了分解，重新变得清晰。
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凌夜闭上双眼。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逃离这座城市？
不可能，天穹科技的监控无处不在。
用手里的钱去黑市碰运气？
那些骗子手里的假药只会加速小雨的死亡。
没有选择了。
从妹妹患上这个病的那天起，他就己经没有退路了。
他睁开眼，重新看向屏幕。
“我接。”
一个字，敲碎了他所有的犹豫和侥G幸。
屏幕上的所有文字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倒计时。
二十西小时。
凌夜拔下脖颈后的数据线，接上了一台从未启动过的黑色服务器。
那台机器没有接入任何公共网络，是完全物理隔绝的独立系统。
这是他的“军火库”。
随着他的接入，黑暗的房间里，一道道幽蓝色的光路被点亮，在他的操作台周围构成一个复杂的数据矩阵。
他启动了自己编写的终极入侵程序。
“鬼魅”。
“启动多线程幽灵协议。”
协议己启动“加载所有己知‘神盾’系统漏洞数据库。”
加载完成“目标，天穹科技，外层防御。”
指令确认凌夜戴上神经连接装置，整个世界在他眼前瞬间瓦解，重组成亿万条奔腾不息的数据洪流。
他就是“幽灵”。
在虚拟的世界里，他无形无影。
“神盾”系统的外层防御，在普通黑客看来是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壁。
那是由光构成的巨大墙体，上面流动着燃烧的防火墙符文。
任何未授权的访问，都会被瞬间蒸发。
但凌夜的“鬼魅”程序，没有选择正面冲击。
它化作亿万个比尘埃更微小的线程，顺着数据传输中最微不足道的间隙，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去。
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那堵燃烧的光墙，在他面前如同虚设。
他穿过了第一道防线。
接着是第二道。
第三道。
反追踪探针，逻辑炸弹，诱导式蜜罐……一层层在网络世界足以让任何黑客尸骨无存的防御系统，被他行云流水般地绕过。
这就是顶尖黑客的实力。
半小时后，凌夜己经站在了“神盾”系统的核心区域之外。
前方是最后一道门，数据金库的实体入口。
只要穿过这里，他就能接触到天穹科技的内部服务器，激活那个代号EVE-07的仿生人。
胜利似乎近在咫尺。
他习惯性地调出系统日志，检查自己是否留下了任何痕迹。
日志干净得过分。
没有任何入侵记录。
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行最后一步时，他的视线凝固在日志的最底端。
那里，有一行刚刚生成，却被系统自动标记为最低优先级的灰色小字。
触发警报：T-00001标记：S级绝密凌夜的心脏猛地一跳。
S级绝密的警报，为什么会被系统判定为最低优先级？
这完全不合逻辑。
除非……这个警报，根本不是为了警告防御者。
而是为了唤醒某个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那行灰色小字下方，悄无声息地浮现出另一行代码。
一个代号。
一个程序。
“清道夫”，己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