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那天,夫君霍临舟用金簪刺穿了我的喉咙。
他说我挡了他的路。
后来,我的魂魄看见,他穿着大红喜袍,娶了我那低眉顺眼的乳娘。
原来,我挡的,是她的路。
血。
好多的血。
像开了败蕊的红梅,从我脖颈的血窟窿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我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体温一点点变冷,像被浸入三九天的冰湖里。
霍临舟的手,还死死攥着那根金簪。
簪子是我十六岁及笄时,他送我的唯一信物。
如今,这根簪子被他亲手送进了我的喉咙。
他的眼睛像淬了寒冰的利刃,没有一丝温度。
“青梧。”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
“别怪我。”
“你太碍事了。”
我的嘴张了张,想问他,我究竟碍了他什么事。
是散尽沈家万贯家财,助他从一介质子攀上权力的巅峰?
还是为他背弃家族,忤逆兄长,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可我发不出声音。
喉咙里只有“嗬嗬”的漏风声,和不断涌出的血沫子。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身体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我看见自己倒在血泊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看见霍临舟面无表情地抽出金簪,用我的衣袖一点点擦干净上面的血。
那动作温柔又细致。
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他转身朝殿外走去。
殿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女人,提着一盏灯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秦晚烟。
我的乳娘。
那个我视若亲母,给了她无限荣宠的女人。
霍临舟走过去,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晚烟,都结束了。”
秦晚烟抬起头,那张总是温婉恭顺的脸上,此刻却绽开一个诡异的笑。
她的目光越过霍临舟的肩膀,直直地看向殿内我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充满了鄙夷和快意。
“临舟,”她柔声说,“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霍临舟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是,再也没有了。”
“委屈你了这么多年。”
“从明日起,你便是我霍临舟唯一的妻。”
我的魂魄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碎裂开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十年夫妻,十年扶持。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
我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他为给他的心上人铺路,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
我,沈青梧,京城第一贵女,成了全天下最蠢的傻子。
恨。
滔天的恨意像岩浆一样在我魂魄深处翻涌。
我看着他们相拥着离去,看着宫人进来,草草地用一张席子卷走我的尸体。
像处理一条死了的狗。
我的魂魄被禁锢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
日复一日。
我看着霍临舟权势滔天,一步步登上摄政王之位。
看着他为秦晚烟举办了一场比当年娶我时还要盛大百倍的婚礼。
看着他将凤冠霞帔亲手为她戴上,眉眼间尽是宠溺。
看着她住进我的寝殿,用着我的东西,掌管着我曾经的家。
看着她坐在我曾经的位置上,接受百官命妇的朝拜,笑得温婉又得意。
而我,只能像个看客,看着这一切。
无能为力。
恨意啃噬着我的每一寸魂魄,让我不得安宁。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霍临舟,秦晚烟……
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剧痛。
像是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
我猛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