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数据与逻辑构筑的灰色地带，我曾是一个没有面孔的NPC。
我的世界由几行核心代码写就：等待，给予，然后目送主角奔赴他的盛大冒险。
我的情感是预设的脚本，我的付出是触发情节的道具。我以为，这就是存在的全部意义。
当主角光环笼罩着他与他的天命真女时，我应该静默地站在原地，像一棵尽职的风景树，
为他们的故事提供苍翠的背景。然而，当系统的底层逻辑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当胃部的剧痛与心脏的绞痛融为一体，我听见了来自混沌深处的一声脆响。
那是程序崩裂的声音，是枷锁断裂的声音。我开始流泪，开始颤抖，
开始感受到那些不被编码允许的情绪——愤怒、不甘，
以及一种名为“自我”的、陌生的冲动。他们说，NPC的觉醒，对游戏世界而言，
是一场BUG，一场必须被清除的灾难。但我知道，对我而言，那不是灾难。那是新生。
1我等了顾言三个小时。餐厅顶端的水晶吊灯，像一万颗碎钻，将光芒倾泻下来，
刺得我眼睛发疼。但我胃里的绞痛，却比这灯光更具存在感，一阵阵地翻涌，
让冷汗无声地浸湿了我的后背。今天是我们的十周年纪念日。
桌上的烛火已经燃尽了三分之一，玫瑰花瓣的边缘微微卷曲，透出一丝颓败的气息。
我面前的牛排冷了，又热了一次，现在又冷了。手机屏幕终于亮起，
屏幕上跳动着“顾言”两个字。我几乎是立刻就按下了接听键，
那句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的你去哪了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因为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顾言急切又温柔的声音，但那份温柔，不是给我的。晚晚，别哭，
我马上就到。一瞬间，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急速下坠，
穿过胸腔，砸进无底深渊的回响。林晚晚，这个名字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
扎进了我最柔软的地方。他的白月光，回来了。顾言大概以为通话已经结束，并没有挂断。
紧接着，我听见听筒里传来他对另一个人的声音，应该是他的助理。把车开到机场T3，
快点。另外，给苏晴打个电话，就说我临时有急事，让她先回去。我的手攥紧了手机，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胃疼得更厉害了，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疯狂搅动。原来，我苏晴，
连一个他亲自打来的电话都不配。我十年的等待和守候，只配得上一个助理轻描淡写的通知。
认识顾言十年，我活得像一个设定好固定程序的NPC。我的任务，
就是在“玩家”顾言需要的时候，准时出现在指定地点，提供他需要的一切。
他创业初期资金周转不开，我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父母留给我傍身的全部积蓄。
他拼事业胃出血住院，我在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衣不解带。
他说他喜欢温婉含蓄的设计风格，
我就把我骨子里那些大胆、前卫、离经叛道的想法全部压下，一遍遍修改我的作品，
直到他满意地蹙眉舒展，对我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朋友小洁骂我是人间清醒的反面教材，
是舔狗界的珠穆朗玛峰。我总是一笑置之，从不反驳。因为她们不懂，顾言曾在我父母双亡，
世界一片灰暗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晴晴，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就为了这句话，我心甘情愿地扮演着这个温柔、懂事、永远为他付出的角色，十年如一日。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NPC也能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听筒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顾言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对了，还有一件事。
世纪之星设计大赛的最终稿，你现在去苏晴那里拿，想办法拿到手，立刻发给我。
晚晚这次回国，就是为了这个比赛，我必须让她赢。那一刻，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了。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缓慢的、失真的默片。那份名为《新生》的设计稿。
是我熬了整整三个月，喝了无数杯咖啡，推翻了十几个版本，才最终定稿的作品。
它是我这十年来所有情感的出口，是我对我们未来的全部期盼和构想。顾言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个比赛对我有多重要。它是我摆脱他光环笼罩，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机会。可现在，
他要把它从我这里夺走，轻飘飘地，当作一份见面礼，送给他的白月光。
胃部的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挂断了电话。然后，我颤抖着手，重新拨通了他的号码。这一次，他接得很快，
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不耐烦。苏晴？我不是让小李通知你了吗？我这边有急事，
纪念日改天再……顾言，我打断他，我的声音嘶哑干涩，
陌生得连自己都快要听不出来，《新生》那份设计稿，是我的作品，我要用它参赛。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秒钟后，响起他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苏晴，
你又在闹什么？晚晚比你更需要这个机会。你一直都很懂事，这次也一样，好吗？懂事？
我笑了，笑声干涩，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懂事就是把我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她？顾言，那是我十年青春，是我所有的心血！十年？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苏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之间，
要不是我……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精准地、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是啊，要不是他，我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女，
可能还在泥潭里挣扎。所以，我就应该感恩戴德，奉上我的一切，我的梦想，我的尊严，
我的灵魂，是吗？胃里的疼痛在这一刻奇异地平息了。随之平息的，
还有我那颗爱了他整整十年的心。哀莫大于心死。我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六个字的含义。
把稿子发给我。他用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说，别让我难做。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
眼前一片清明。好，我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发给你。2挂断电话，
我没有立刻回家。我结了账，走出那家我们曾经最喜欢的餐厅，晚风吹在脸上，
带着一丝凉意。我没有哭，甚至连一丝愤怒的情绪都没有。内心平静得像一片结了冰的湖。
我直接打车去了世纪之星设计大赛的组委会办公室。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
但因为截稿日临近，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负责接收稿件的工作人员认识我，
见我这么晚还来，有些惊讶。“苏老师，这么晚还亲自跑一趟？”我对他笑了笑，
将手里的U盘递过去：“最终稿，还是当面提交比较放心。”“好的。”他接过U盘，
熟练地操作起来，“作品名《新生》，设计师苏晴，确认无误吧？”“确认无误。
”我清晰地回答，看着屏幕上我的名字和作品名并列在一起，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
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光透了进来。做完这一切，我才回到那个我和顾言共同的“家”。
一进门，迎接我的是一片黑暗和寂静。这个两百多平的房子，是我亲手设计的，
每一个角落都倾注了我的心血，每一个物件都曾是我爱他的证明。
玄关处挂着我为他画的肖像画，客厅的沙发上还放着他喜欢的灰色毯子，
书房里有我为他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书籍和文件。这里的一切，都刻满了他的痕迹。现在看来，
只觉得无比讽刺。我没有开灯，径直走进书房，打开我的工作电脑。
顾言的助理小李刚刚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催促我把设计稿发过去。我没有理会。
我将电脑里所有关于《新生》的备份文件，一个个拖进了回收站，然后选择了“永久删除”。
做完这一切还不够，我找到了格式化硬盘的选项，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进度条在黑暗中缓慢地移动，像是在为我这十年荒唐的青春举行一场无声的葬礼。
当屏幕上跳出“格式化完成”的提示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的东西其实很少，一个24寸的行李箱就装完了。几件常穿的衣服，一些专业书籍，
还有一张我父母留下的旧照片。至于那些顾言送我的名牌包包、珠宝首饰，我一样都没带。
那些不是礼物，是道具，是一个“完美女友”NPC的标配皮肤。现在，我不需要了。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所谓的家。我走到玄关，摘下那副我亲手画的肖像画，
将它反扣在墙上。画的背后，是我当时偷偷写下的一行小字：愿与君共白首。
多么可笑的愿望。我拉着行李箱，关上了那扇门。没有犹豫，没有回头。走出小区，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顾言所有的联系方式——电话、微信、QQ——全部拉黑。然后，
我走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通讯店，注销了用了十年的手机号，办了一张新卡。断舍离，
就应该这么彻底。当晚，我住进了一家早就预定好的酒店。洗了个热水澡，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我那个已经停机的旧手机，被我扔在桌上。
我想，顾言的电话大概已经打疯了吧。他发来的信息，我一条也看不到了。这感觉，真好。
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我打开手机，
点开了设计圈的专业论坛。一条加粗标红的头条新闻，瞬间攫住了我的视线。
《世纪之星设计大赛入围名单公布，黑马设计师苏晴作品＜新生＞惊艳全场！》我点进去，
看到了那份熟悉的入围名单。我的名字，我的作品，赫然在列。
整个设计圈都因为这份名单炸开了锅。而真正的炸弹，还在后面。很快，就有小道消息传出。
著名设计师林晚晚，拿着一份据说是顾氏集团总裁顾言送给她的“作品”去参赛，
却在提交时被系统提示稿件重复。组委会当场启动了调查程序，发现她提交的稿件，
与设计师苏晴的作品《新生》一模一样。人证物证俱在，抄袭的罪名，板上钉钉。
曾经载誉归来的天之骄女，一瞬间，身败名裂。我猜，此刻的顾言，应该快要疯了。
他以为他掌控着一切，掌控着我的人生，我的梦想。他习惯了我的顺从，
以为我永远是那个任他摆布的NPC。他错了。当NPC觉醒，第一件事，
就是毁掉他赖以生存的游戏。3事情发酵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林晚晚抄袭”的词条，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冲上了热搜榜首。紧随其后的，
是“顾言林晚晚”、“苏晴新生”、“世纪之星大赛”等相关话题。网络时代，没有秘密。
很快，就有人扒出了我和顾言、林晚晚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我是顾言交往十年的女友，
是他事业上的得力助手，也是设计圈内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林晚晚是顾言的大学同学，
是传说中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三年前出国深造，如今刚刚回国。现在，
白月光拿着现女友的心血之作去参赛，被当场揭穿。这情节，比八点档的电视剧还要精彩。
一时间，网络上的舆论铺天盖地。有骂林晚晚无耻的，有骂顾言是渣男的，
也有同情我这个“正牌女友”的。当然，也少不了一些阴谋论，说是我故意设局陷害他们。
我关掉手机，对这些纷扰毫不在意。我在酒店的餐厅里，点了一份精致的早餐，
慢条斯理地吃着。阳光很好，食物很美味，我的心情也出奇地平静。这一切，
都在我的预料之中。顾言找不到我。他疯狂地给我那个已经停机的号码打电话，发信息。
在发现一切都石沉大海后，他开始找我唯一的朋友，小洁。小洁的电话打来时，
我正准备出门去附近的美术馆逛逛。“晴晴！你终于接电话了！你跑哪去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闹翻天了！”小洁的语气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我知道。
”我笑了笑，“我很好，你别担心。”“我能不担心吗？
顾言那个渣男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他到处找你，跟疯了一样！”“让他找吧。
”我的语气平淡无波。小洁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晴晴，
顾言……他让我给你带话。”“说。”“他说他知道错了，他说他是一时糊涂，
只是想帮帮刚回国的晚晚，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他求你，看在你们十年青梅竹马的份上，
去跟组委会解释一下，说那只是一个误会。”“误会？”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怎么解释？
说我梦游的时候把稿子发给了他，然后他又梦游的时候把稿子给了林晚晚吗？
”“我当然知道这很离谱！我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小洁义愤填膺地说，“但是晴晴，
他看起来真的很惨，公司楼下全是记者，顾氏的股票今天开盘就跌停了。他说，
只要你肯出面，什么条件都好商量。”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这个世界，
离了谁都照样运转。顾言大概从来没想过，他亲手搭建的完美世界，
会因为我这个他最看不起的NPC的离开，而瞬间崩塌。他总以为，
我是他成功版图里最不起眼、但又最不可或셔的一块砖。他可以随意使用，随意丢弃，
而我应该永远在那里，忠诚地等待他的召唤。“小洁，”我轻声说，“你帮我转告他一句话。
”“什么话？”我看着窗外新生的一缕暖阳，照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我一字一句，
清晰地说道：“玩家的游戏结束了，NPC不想玩了。”4小洁沉默了很久，
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晴晴，你真的想好了吗？我知道他伤透了你的心，
但是十年……真的就这么放下了？”“不是放下，”我纠正她，“是清醒了。
”一个活在别人设定好的剧本里十年的人，一旦清醒，便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虚假的游戏里去。
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也比在那个精致的牢笼里，当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要好。“我明白了。
”小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
”“谢谢你，小洁。”挂了电话，我没有再去美术馆，而是转头去了附近的一家房产中介。
我需要一个新的住处，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地方。一个没有顾言的痕迹，
可以让我重新开始的地方。我很快就看中了一套位于市中心高层公寓的小户型。面积不大，
但格局很好，最重要的是，它有一个朝南的大阳台，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我用这些年自己接私活攒下的积蓄，以及当初投给顾言的那笔钱的分红，
全款买下了这套房子。当我拿到房产证，看到户主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苏晴”两个字时，
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包裹了我。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搬家的过程很简单，
因为我的行李只有一个箱子。我买了一些新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亲手将这个空荡荡的屋子，
一点点填满我喜欢的样子。我买了一张柔软的布艺沙发，一张温润的实木餐桌，
还在阳台上种满了向日葵和薄荷。忙碌了几天，当我终于在新家的沙发上坐下，
喝着自己泡的薄荷茶，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时，我才感觉自己真正地活了过来。这期间，
顾言并没有放弃。他通过小洁，又给我传了几次话。第一次，小洁的语气有些复杂：“晴晴，
顾言说，他可以给你钱，给你城西那套别墅，再给你顾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
只要你撤销对林晚晚的抄袭指控，并且对外宣称《新生》是你们共同创作的。
”我正在给我的向日葵浇水，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你告诉他，我不缺钱，
也不稀罕他的东西。”第二次，小洁的语气里只剩下鄙夷：“那个渣男又来了。他说，
林晚晚因为抄袭事件精神状态很不好，已经住院了。他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高抬贵手，
放她一马。”“她精神不好，就该去看医生，而不是来找我这个受害者。
”我修剪着薄荷的叶子，头也不抬。“说得好！我就是这么怼他的！”小洁解气地说。
第三次，小洁的电话打来时，已经是深夜。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晴晴，
顾言今天来公司找我了。他喝了很多酒，在我办公室门口等了三个小时。他……他哭了。
”我擦拭花瓶的手顿了一下。“他说，他不能没有你。他说这十年来，
他已经习惯了你在他身边，帮他处理好一切。没有你，他的生活一团糟。
他说他真的知道错了，他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只求你回来。
”我看着花瓶里那束刚刚插好的向日葵，它们开得那么灿烂，
仿佛在嘲笑着电话那头那个男人的可悲。习惯？他习惯的，不是我苏晴这个人。他习惯的，
是一个永远不会犯错，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永远为他无条件付出的NPC。
一个可以帮他处理工作，照顾他生活，甚至在他需要讨好白月光时，
连梦想都可以奉献出来的完美工具。现在，这个工具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听从指令，
他慌了。“小洁，”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告诉他，一个NPC存在的意义，
就是为了主角服务。现在，我这个NPC不想服务了，我要开始我自己的情节了。让他，
别再来打扰我。”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将小洁的号码设置成了免打扰。
我知道小洁是为我好，但这些来自过去的信息，对我来说，是一种噪音。我的新生，
不应该被这些噪音所污染。5在新家的第一个周末，我哪儿也没去。
我整理了过去十年的设计稿。那些被我压在箱底的，充满了我个人风格的大胆、前卫的设计，
被我一张张重新拿了出来。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窗，洒在那些泛黄的图纸上，
也照亮了图纸上那些曾经被我刻意压抑的、闪闪发光的想法。我看着这些设计，
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意气风发，满怀梦想的自己。那时的我，
坚信自己能用一支画笔，在设计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那时的我，遇到了顾言。他像一道光，
照进了我因为父母意外离世而变得灰暗的世界。他比我大三届，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学生会主席，英俊、优秀，前途无量。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他。但我知道，
是他先走向我的。在我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我父母的追悼会上，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哭得浑身发抖。亲戚们都在忙着商量如何分割赔偿款，没有人理会我这个孤女。是顾言，
穿过人群，走到我面前。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然后递给我一杯温水。
他说：“苏晴，别怕。”然后，他当着所有亲戚的面，牵起我的手，
对我说出了那句我记了十年的话。“晴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从那天起，
他真的像家人一样照顾我。他帮我处理好父母的后事，帮我保住了那笔赔偿款，
还鼓励我继续完成学业。毕业后，他开始创业。我拿出那笔钱，毫不犹豫地支持他。他说，
等公司走上正轨，就娶我。我信了。我放弃了去国外顶尖设计学院深造的机会，留在他身边，
成了他的贤内助。我帮他打理公司，照顾他生活，甚至为了迎合他的喜好，
改变了自己的设计风格。我以为，这就是爱情。我以为，我在用我的方式，守护我们的家。
林晚晚的存在，我一直都知道。她是顾言大学时期的女神，
是顾言口中那个“很特别”的女孩。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朦胧的暧昧，
但最终因为林晚晚的骄傲和顾言的自卑而无疾而终。顾言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
用带着一丝怅惘的语气，提起林晚晚。他说她像天上的月亮，遥不可及。那时，
我天真地以为，月亮再美，也只是挂在天上。而我，是那个能陪在他身边，
为他点亮一盏灯的人。我从不嫉妒，也从不追问。因为我觉得，一个“懂事”的女友，
不该去计较这些。现在想来，我不是懂事，我只是在自我催眠。我催眠自己，
顾言对我的好是真的。我催眠自己，我们十年的感情坚不可摧。我催眠自己，
只要我一直付出，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我的价值。直到那通电话，彻底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原来，在玩家的心里，NPC的价值，就是随时可以为白月光牺牲的道具。
我将那些旧稿纸重新收好，放进一个崭新的文件夹里。这些，才是我真正的作品，
是我被尘封的灵魂。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大赛组委会的官方邮件。邮件通知我，
作为最终入围的设计师之一，我需要准备一个五分钟的演讲，
在颁奖典礼上阐述我的设计理念。颁奖典礼，就在下周三。我看着邮件，深吸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是时候让所有人，包括顾言，看到一个真正的苏晴，
而不是那个活在他光环之下的附属品。我的新生，需要一场盛大的典礼来开启。
6距离颁奖典礼还有几天，顾言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
当他发现通过小洁已经无法联系到我之后，他开始动用他总裁的权力，
试图从别的渠道找到我。他先是派人去查我名下的房产和消费记录，
但因为我买房用的是现金，新办的手机卡和银行卡也都是新的身份信息，他一无所获。
这个城市这么大，一个人如果存心想躲起来，是很难被找到的。顾言的耐心似乎被耗尽了。
周一的早上，当我打开电脑，准备修改我的演讲稿时，
发现网络上突然出现了很多关于我的负面新闻。一些营销号开始带节奏，
将我塑造成一个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他们说，
我早就知道顾言和林晚晚的关系，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
给他们致命一击。他们说，《新生》这份设计稿，其实是我和顾言共同创作的，
现在我却想独吞这份荣誉。更有甚者，开始造谣我的私生活，说我早就和圈内某位大佬有染，
这次的比赛入围，也是背后有人操作。文章写得有鼻子有眼，
还配上了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我与男性友人正常社交的模糊照片。一时间，
舆论风向大变。之前那些同情我的网友，开始动摇，甚至有一部分人反过来攻击我，
骂我是“心机女”、“白莲花”。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手指微微发凉。我知道，
这是顾言的手笔。他找不到我，就想用这种方式，逼我现身。他想毁掉我的名誉，
让我在设计圈无法立足。他以为，只要我走投无路，就会回到他身边，求他庇护。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过去十年，我曾无数次在这种软硬兼施中妥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