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云旧事归云山的雾，总是带着几分缠绵的湿意，
像极了谢子真幼时那双总也睁不开的眼。她记得自己是被父亲谢擎亲自送上山的，
那时她才七岁，咳得肺腑都要掀起来，一双本就因眼疾而黯淡的眸子，更是没了半分生气。
“真真乖，”谢擎是名震京华的镇国将军，可在女儿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却微微佝偻，
声音也放得极柔，“归云道长是神医，你在这里养好身体，爹很快就来接你。
”谢子真那时不懂，只知道山上的日子清苦又寂寥。直到遇见霍景珩。霍家是开国功勋，
可树大招风，霍家小儿子霍景珩刚满八岁，就被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归云山，
美其名曰“修养”，实则是避祸。他来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雾天。
小小的少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眉眼却生得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
亮得像藏了星子。他被领到谢子真住的院落时，她正趴在窗边，费力地想看清远处的飞鸟。
“你是谁？”霍景珩的声音清脆，带着山野间未经雕琢的纯粹。谢子真回过头，
因眼疾而畏光的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我叫谢子真。你呢？”“霍景珩。”从此，
归云山上的晨昏，便多了两个小小的身影。霍景珩是天生的武胚子，
他偷偷把霍家传下来的武功心法揣在怀里，白日里在道长面前装乖学道，
夜里就溜到谢子真的院外，轻轻叩响她的窗棂。“真真，我教你练武。
”谢子真起初是拒绝的，她觉得女孩子舞刀弄枪不成体统，更何况她身体弱。
可霍景珩总有办法说服她。他会用山上的野果哄她，会给她讲山下的趣事，
会在她因眼疾疼得掉泪时，笨拙地用草药给她敷眼。“真真，练武能强身健体，
等你身体好了，眼睛也会好起来的。”他蹲在她面前，仰头望着她，眼神认真得像在立誓。
谢子真的心，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软了。她开始跟着霍景珩扎马步、练招式，
起初总是摔倒，疼得龇牙咧嘴，霍景珩就忍着笑扶她起来，替她揉着摔疼的地方，
语气里满是不易察觉的心疼。五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归云山上的草木枯了又荣，
两个孩子也从垂髫小儿长成了豆蔻少年。谢子真的眼疾在霍景珩寻来的偏方和悉心照料下，
竟真的好了许多，能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了。她这才发现，
霍景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瘦小的少年，他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笑起来时，右边的梨涡浅浅，
格外动人。而霍景珩也发现，谢子真虽然学得慢，却异常刻苦，一招一式都练得极其扎实，
骨子里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更重要的是，她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感激，
渐渐变成了依赖，最后竟有了少女的羞涩。那天，霍景珩教她一套新的剑法，练到兴起时，
他一个旋身，剑尖划过她的发梢，带起一阵香风。两人靠得极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真真，”霍景珩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等我们离开这里，
我就娶你。”谢子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跑，脸上却笑开了花。
霍景珩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腰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梅花形状的胎记。
他低声道：“真真，记住，我身上有梅花胎记，这是我们相认的凭证。
”可他们终究没能等到离开的那天。京中传来急报，边境战乱，霍家被重新启用，
霍景珩必须立刻下山。分别的那晚，月色惨白，他站在她的窗前，
将一枚亲手打磨的木簪塞进她手里。“真真，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谢子真握着那枚粗糙却温热的木簪，泪水汹涌而出：“霍景珩，我等你。”他走后不久，
归云山就被划入了叛军阵地的范围。谢擎为了保护女儿，下令封锁了她在归云山修养的消息。
从此，谢子真与霍景珩，断了联系。第二章 错付姻缘十年后。京华，谢府。
谢子真一袭红衣，凤冠霞帔，美得惊心动魄。可她的眼神却冷得像冰，
死死盯着堂下那个自称“霍景珩”的男人——纪恒。纪恒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左腰处若隐若现的梅花印记，与霍景珩当年的描述分毫不差。
他是在谢子真下山后不久出现的，对她关怀备至，言谈间对归云山的旧事了如指掌，
甚至能说出她腰间那颗小小的红痣。谢子真信了。她以为自己苦等十年，终于等回了心上人。
哪怕谢家上下都觉得纪恒来历不明，劝她慎重，她也一意孤行，非他不嫁。
可就在拜堂的前一刻，她心中莫名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那枚早已被摩挲得光滑的木簪，那是霍景珩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等等！”谢子真的声音在喜堂中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纪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又换上温柔的笑容：“真真，怎么了？”谢子真没有看他，
而是看向自己的父亲谢擎：“爹，我想再确认一件事。”谢擎皱了皱眉，还是点了点头。
谢子真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纪恒：“霍景珩，你还记得我们在归云山上，
你教我练的第一套剑法叫什么吗？”纪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故作轻松地笑道：“真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哪还记得那么清楚。
想必是一套寻常的入门剑法吧。”谢子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那套剑法，
是霍景珩结合归云山的流云溪水自创的，名叫“流云十三式”，他曾说过，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剑法。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霍景珩！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谢家为了这门婚事，已经投入了太多。她只能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完成了这场荒唐的婚礼。
婚后的生活，远比谢子真想象的更加不堪。纪恒并非真心待她，
他只是看中了谢家的兵权和势力。他一面哄骗着谢子真，
让她替他在谢家长辈面前周旋；一面又与谢家养女苏宁梦勾勾搭搭。
苏宁梦是谢擎在一次战役后捡回来的孤女，养在谢府多年，性子温柔婉约，最得谢夫人喜爱。
可谢子真却从她看纪恒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愫。这天，
谢子真正在书房翻看兵书，纪恒走了进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语气暧昧：“真真，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谢子真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怀抱，
指了指书上的一处：“这里的阵法，我觉得可以改良一下。”纪恒的眼神暗了暗，
随即又笑道：“真真果然是将门虎女，不过女子终究是女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交给为夫就好。你只需要安心做你的少夫人，好好调养身体，为我生个一儿半女即可。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她的轻视，谢子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夫君说得是。
”就在这时，苏宁梦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看到纪恒也在，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小姐，
姑爷，夫人让我给您送参汤来了。”纪恒的目光在苏宁梦身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又转向谢子真，笑容温柔：“还是宁梦贴心。真真，快尝尝。”谢子真看着那碗参汤，
又看了看苏宁梦躲闪的眼神，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没有接，
而是淡淡道：“我近日身子有些乏，没什么胃口，你替我喝了吧。”苏宁梦脸色一白，
下意识地看向纪恒。纪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还是笑着对苏宁梦说：“既然小姐赏你，
你就喝了吧。”苏宁梦端着参汤，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一饮而尽。看着她的背影，
谢子真眼中寒光一闪。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纪恒和苏宁梦，绝不会就此罢休。果然，
没过多久，边境战事吃紧，皇帝下令征兵。纪恒立刻怂恿谢子真：“真真，谢家世代忠良，
如今国难当头，你身为谢家主母，理应为国分忧。不如你替我出征，既能为谢家挣得功勋，
也能让我在京中为你打点一切，岂不是两全其美？”谢子真看着他虚伪的嘴脸，
心中早已洞悉他的算盘。他是想借此机会，彻底掌控谢家的兵权。可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不能让谢家的荣耀，毁在一个骗子手里。“好，我去。”谢子真的回答，
让纪恒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以为自己拿捏住了谢子真，却不知道，
这正是谢子真摆脱他的第一步。第三章 沙场惊华边关的风，凛冽而干燥，
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谢子真一身戎装，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数万将士，
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了归云山上的霍景珩，想起了他教她练武时的模样。如果他还在，
看到如今的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她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下。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肩上扛着的，是谢家的荣辱，是数万将士的性命。初次领兵，
自然有人不服。尤其是一些老将，觉得让一个女子来统帅大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一位副将出列，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您一个女流之辈，
凭什么来指挥我们？”谢子真没有动怒，她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
那是谢家家传的“惊鸿剑”。剑光一闪，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随即指向远处的靶场：“诸位可有人能在百步之外，一剑射中那面红旗？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面红旗在百步之外的山坳里，小得像个红点。
“这……恐怕无人能做到。”有人低声议论。谢子真不再言语，手腕一抖，
惊鸿剑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直飞靶场。只听“噗”的一声，剑尖精准地穿透了红旗的中心。
全场寂静无声。谢子真收剑入鞘，目光扫过众人，
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我谢子真的命令，就是军令。谁敢不服，
这柄剑，就是榜样！”从此，再无人敢质疑她的能力。谢子真治军严明，赏罚分明，
更难得的是她精通兵法，屡出奇招。在一次与敌军的遭遇战中，她利用地形，
布下“口袋阵”，以少胜多，大败敌军，从此在军中树立了绝对的权威。捷报传回京华，
满朝震动。纪恒却在谢夫人面前故作担忧：“母亲，真真一介女流，在军中怕是会受委屈。
而且她手握重兵，万一……”谢夫人本就心疼女儿，被他这么一挑拨，更是忧心忡忡，
立刻修书一封，让谢子真速速回京。谢子真接到家书，只觉得荒谬。她知道，
这一定是纪恒的主意。她没有回信，而是继续留在前线，指挥作战。这一战，就是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