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城，华灯初上。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刚刚下过的一场小雨让夜晚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城市废气混合的独特气息。
街角巷弄中，一场抓捕行动接近尾声。
“警察！别动！”顾晚辞厉声喝道，身形如猎豹般迅捷上前，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将嫌疑人反手按在墙上。手铐“咔嚓”一声锁紧，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顾队，厉害！”年轻警员小陈跑过来，语气里带着钦佩。
顾晚辞微微颔首，松开了嫌疑人。她穿着合身的警服，肩线挺拔，身形高挑匀称，扎在脑后的马尾一丝不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自持的眉眼。唯有仔细看去，才能发现她眼底深处那一抹被极度压抑后的、近乎淡漠的疲色。
“带回局里，仔细审。”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追逐后的喘息。
就在押解犯人上车的瞬间，异变陡生。那个原本看似认命的嫌疑人猛地挣脱了身旁辅警的束缚，像是绝望的困兽，从腰间摸出一把弹簧刀，胡乱地向离他最近的人——正低头记录着什么的小陈——刺去。
“小心！”
惊呼声中，顾晚辞反应快得惊人。她一把将小陈推开，自己侧身格挡。冰冷的刀锋擦过她抬起的手臂，撕裂了警服布料，带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妈的！”其他警察一拥而上，彻底将暴起的嫌疑人制服在地。
“顾队！你的手！”小惊魂未定，看到顾晚辞手臂上迅速渗出的鲜血，脸都白了。
顾晚辞低头瞥了一眼伤口，长约寸余，不算太深，但血流得有点吓人。她蹙了蹙眉，不是多疼，而是觉得麻烦。
“没事，”她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皮外伤。先把人带回去。”
“不行不行，得马上去医院！”小陈急得不行，满是愧疚，“都怪我大意了……”
拗不过年轻同事的坚持，也深知警队规矩，这种程度的伤必须处理。顾晚辞最终被小陈和另一个同事“押”着，送往了最近的市第一医院。
急诊室里灯火通明，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多，但各种声响交织——孩子的哭闹、病人的呻吟、医护匆忙的脚步声、仪器的滴答声，构成医院特有的背景音。
护士简单询问后，指引他们到清创室门口等待。
顾晚辞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小陈忙前忙后地挂号缴费。她看着手臂上临时按压的纱布已被血浸透一小块，有些出神。这种程度的疼痛对她而言，早已习以为常。比这更严重的伤，她也不是没受过。七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个人从里到外彻底重塑。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温和的男声：“刘姐，3床的化验单麻烦再看一下……”
那声音隐约透着一丝熟悉，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心脏最外层早已坚硬的壳。顾晚辞下意识地抬头。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护士站前，身姿颀长挺拔。冷白色的灯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他微微低着头看手中的病历夹，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神。
即使七年未见，即使他周身的气质已从少年意气沉淀为一种沉稳冷峻，顾晚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陆景珩。
她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滞了片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留下空洞的麻木。呼吸有刹那的停滞，指尖冰凉。
但也仅仅是刹那。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强行压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绪，面部线条恢复成一贯的冷硬平淡，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跳恢复正常的速度，快得近乎冷酷。
陆景珩似乎交代完了事情，转身，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清创室门口。
他的视线掠过她身上的警服，掠过她受伤的手臂，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脸上的从容瞬间冻结，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幻影。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复杂汹涌的情绪在他眼底剧烈翻腾。
他手中那本病历夹脱手而出，“啪”地一声脆响，重重摔在光洁的地板上，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
“陆医生？”旁边的护士被这声响动惊动，惊讶地看向他。
陆景珩恍若未闻。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顾晚辞脸上，像是要将她看穿。嘴唇微微翕动，几乎是无意识地，一个被他埋藏在心底七年、从未忘怀的昵称脱口而出：
“……晚晚？”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嘈杂的急诊室里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砸进了顾晚辞的耳膜。
顾晚辞的心脏像是又被那根细针扎了一下，细微却尖锐的疼。
她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没有久别重逢的惊讶，没有旧日情愫的波澜，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只有彻底的、公事公办的冷漠。
她看着他，如同看着任何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护士已经弯腰帮忙捡起散落的纸张。小陈也办完手续跑了回来，疑惑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陆景珩似乎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找回了一丝神智，但他依旧无法移开视线，眼神复杂得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顾晚辞率先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无意间瞥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她甚至微微弯下腰，用没受伤的手，冷静地帮护士捡起脚边的几张纸，递还过去。
然后，她重新看向陆景珩，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疏离而客气，清晰地划清了两人之间的一切界限：
“陆医生，”她开口，语气是标准的、对待陌生合作对象的职业化，“我的伤口需要处理，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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