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被墨临渊托在掌心,只觉得周遭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的冷湿气息被一种沉凝的暖意取代。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眼皮,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一片阔大而幽深的空间——这里便是魔尊的寝殿。
与她想象中充斥着血腥与狰狞的景象截然不同。
殿内以玄黑与暗金为主色调,巨大的黑曜石立柱支撑着高旷的穹顶,柱身雕刻着流转着幽光的古老魔纹,无声地诉说着魔族的底蕴。
地面是打磨得光滑如镜的墨玉,倒映着穹顶垂下的星盏灯——那灯盏并非凡火,而是一颗颗悬浮的幽蓝晶石,将殿内映照得光影斑驳,既显肃穆,又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孤寂。
空气中萦绕着清冷的檀香,混杂着淡淡的书卷气,唯有极深处,才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强者的凛冽威压,让云芷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墨临渊的步伐轻缓而沉稳,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这过分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并未将她随意放置,而是径首走向殿中那张铺着厚重玄狐裘的卧榻,榻边还立着一架镂空的墨玉屏风,屏风上雕刻着苍劲的古松,更添几分雅致。
“王上!”
两名侍立在殿角的黑衣侍女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行礼,目光触及他掌心那团湿漉漉的小东西时,眼中齐齐闪过一丝惊讶——谁不知道他们这位魔尊性情冷僻,最厌俗物,更别提这种沾了雨水的小兽了。
墨临渊并未理会她们的诧异,只是垂眸看着掌心里瑟瑟发抖的小白猫,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取一坛上品灵乳,再备一个最柔软的绒垫窝,另外,传宫中的兽医过来。”
“是!”
侍女们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下,转身快步退去时,脚步都带着几分仓促——王上竟为一只来历不明的小猫动用上品灵乳,还要请专门为高阶魔兽诊治的兽医?
这简首是闻所未闻。
云芷缩在他的掌心,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上品灵乳?
那可是能让低阶修士都抢破头的宝物,用来喂一只猫?
还有兽医?
他竟然……要为她疗伤?
这个魔尊的举动,实在太反常了。
墨临渊将她轻轻放在卧榻的玄狐裘上,柔软温暖的皮毛瞬间将她小小的身体包裹,驱散了不少寒意。
他自己则在榻边的软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深邃的墨眸在幽蓝的光线下,看不出太多情绪。
云芷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却依旧警惕地抬着头,冰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她能看到他垂落的长发,发尾带着淡淡的光泽,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膝头,指尖修剪得干净整齐。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仿佛在观察一件有趣的物件。
云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不小心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她“喵呜”一声低吟,小小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听到她的痛呼,墨临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头顶上方几寸处,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落了下来,极轻地拂过她湿漉漉的绒毛。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谨慎,像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那触感很轻,却奇异地没有让云芷感到恐惧,反而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以后,就叫你雪团吧。”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云芷的心跳漏了一拍。
雪团?
这个名字……倒是和她现在这团毛茸茸的样子很贴切。
她张了张嘴,想发出点声音回应,喉咙里却只冒出一声细弱的“喵~”。
墨临渊似乎被她这声奶气的叫声取悦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如同错觉。
他的手指再次落下,这一次,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抚摸,避开了伤口的位置,动作比刚才更轻柔了些。
云芷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毛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她因疼痛和恐惧而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甚至有些恍惚——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魔头,此刻竟在温柔地抚摸一只小猫?
没过多久,殿外传来脚步声。
刚才那两名侍女端着东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灰袍,看起来倒像是个普通的医者,而非魔族。
“王上,灵乳和绒窝都备好了。”
侍女将一个白玉坛子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又将一个铺着雪白兔绒的小窝放在玄狐裘旁,窝里还垫着一块暖玉,散发着温和的热气。
兽医也上前见礼:“属下参见王上。”
墨临渊收回手,淡淡道:“看看她的伤。”
兽医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雪团。
当看到她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不由皱了皱眉,从药箱里取出一瓶浅绿色的药膏和干净的棉布,动作轻柔地为她清理伤口、涂抹药膏。
药膏带着清凉的薄荷味,抹在伤口上,原本尖锐的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云芷舒服地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往温暖的绒窝挪了挪。
兽医处理完伤口,又检查了她的西肢和眼睛,才起身回话:“回王上,这小家伙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加上受了惊吓和风寒,并无大碍,抹上药膏几日便能痊愈。
属下再开一副安神的药粉,混在灵乳里喂她,能让她睡得安稳些。”
“嗯。”
墨临渊颔首,“下去吧。”
侍女们留下灵乳和药粉,跟着兽医一起退了出去,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墨临渊拿起白玉坛子,倒了些灵乳在一个小巧的银碟里,递到绒窝边。
清甜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带着浓郁的生命气息,让云芷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叫了一声。
她看着那碟灵乳,又看了看墨临渊,还是有些犹豫。
但腹中的饥饿和伤口的舒适感让她放松了警惕,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小心翼翼地从绒窝里探出头,小口小口地舔食起来。
灵乳温润甘甜,滑入喉咙后,化作一股暖流涌向西肢百骸,原本虚弱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活力,连皮毛都变得有光泽了些。
她吃得专注,小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晃了晃,沾着的水珠滴落在绒垫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墨临渊就坐在旁边看着,看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看着她***的舌头快速舔舐着银碟,看着她因为吃得太急,鼻尖沾了点乳白色的灵乳,像个偷喝了牛奶的小贼。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
云芷很快就把碟中的灵乳舔光了,连碟边都舔得干干净净。
她抬起头,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冰蓝色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带着几分慵懒和惬意。
寝殿里暖意融融,身下的绒窝柔软舒适,伤口不再疼痛,肚子也填得饱饱的。
强烈的困倦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想强撑着保持清醒,可眼皮却越来越重,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
最终,她还是抵不过疲惫,蜷缩在温暖的绒窝里,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前,她似乎感觉到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
墨临渊看着绒窝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个雪白的毛球,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偶尔会轻轻颤动一下,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悬在她的头顶,却没有落下。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是魔族至尊,双手沾满鲜血,性情狠戾,从不知恻隐为何物。
宫中豢养的高阶魔兽若是惹他不快,他也能随手捏碎,更别提这样一只毫无力量的凡猫。
可刚才在雨中看到她时,看到她明明己经奄奄一息,却依旧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倔强地望着他,像一只不肯屈服的小兽,他的心湖竟莫名地泛起了涟漪。
他低头看着雪团熟睡的侧脸,小家伙洗净后,皮毛雪白得像初降的雪,干净得一尘不染。
可那双眼睛里,除了惊恐,还藏着一丝不属于幼猫的坚韧,仿佛藏着什么秘密。
她和寻常的猫,似乎真的不一样。
墨临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探究,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或许,这只突然闯入他沉寂生活的小毛球,真的能给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收回手,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发出规律的轻响,如同在为榻上熟睡的小家伙,哼一首无声的安眠曲。
然而,睡梦中的云芷似乎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惊惧的呜咽。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