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得浑浑噩噩,成绩一落千丈,像一叶失去方向的扁舟,在初二浑浊的时光里随波逐流。
网络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
在某个深夜的游戏副本里,他认识了一个声音清脆、操作利落的女孩。
组队,聊天,互相吐槽队友。
屏幕的光映着他麻木的脸,却意外地带来一丝慰藉。
她叫“晴空”,像一缕阳光穿透了他低迷的阴霾。
她说,等八年级(初二)开学,可能要转学。
“转去哪里?”
陈默随口问,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你呢?
你在哪个学校?”
晴空反问。
他报出了自己学校的名字。
“哦?
说不定哦。”
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和一个俏皮的表情。
八年级开学,陈默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新分班的教室和走廊。
没有。
那个想象中的身影并未出现。
“大概是眼神不好,或者自己还没睡醒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心头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盖。
日子依旧浑噩,教室、食堂、家,三点一线,灵魂却像在梦游。
首到一个月后,隔壁班的发小周锐,勾着他的脖子,一脸兴奋:“喂,默子,看见没?
我们班新转来那女生,绝了!
班花级别的!”
陈默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着晚上上线问问“晴空”到底转去哪了。
那天周西,午休刚过,他从厕所出来,低着头迷迷糊糊地往楼上走。
楼梯转角,差点撞到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侧身让过,脚步没停。
“陈默!”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嗔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茫然回头。
楼梯上方的阳光斜射下来,给逆光站着的女孩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她穿着崭新的校服,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白皙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像落进了星辰,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
十六岁少女的清纯与生机,像一幅猝不及防撞进心坎的画。
“你是……?”
陈默完全没认出来。
女孩跺了下脚,声音带着笑意和一点点委屈:“喂!
这么快就忘了?
天天跟你打游戏到半夜的‘晴空’啊!
照片都发你了!
你这记性!”
“晴空”?!
陈默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清醒。
眼前这张明媚鲜活的脸,和他想象中的模糊轮廓、游戏语音瞬间重合!
真的是她!
那个在虚拟世界里带给他慰藉的女孩,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带着阳光和青春的气息,真实地站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个瞬间的惊艳和悸动,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他脑海里荡漾了许久许久,甚至多年后依然清晰如昨。
“苏晴?
真的是你?”
他脱口而出她的真名,心跳如擂鼓。
“当然是我!”
苏晴笑得眉眼弯弯,“我在六班,刚转来。”
六班?
陈默猛地想起周锐的话:“周锐说的班花……不会就是你吧?”
“他这么说?”
苏晴歪了歪头,笑意更深,“我在你隔壁七班有事随时找我!”
“好!
一定!”
陈默用力点头,看着她笑着说了声“下次见”,步伐轻快地消失在楼梯上方。
他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刚才差点撞到她的触感,胸腔里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喜悦”的情绪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世界仿佛一瞬间被点亮了色彩。
从此,隔壁的六班成了陈默目光最常停驻的方向。
聊天从线上蔓延到线下。
课间十分钟的走廊偶遇、放学路上“顺路”的同行、周末联机打游戏的默契配合、甚至偶尔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和苏晴在一起的每一刻,空气都仿佛带着甜味。
她的笑容像有魔力,能驱散他所有的阴霾。
他会因为她一句随口的夸奖傻笑半天,会因为约好一起打游戏而提前兴奋一整天。
生活从未如此鲜活、明亮、充满期待。
周锐很快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某天勾住他的脖子,挤眉弄眼:“默子,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
瞧你这魂不守舍的劲儿!”
陈默一愣,脸上发烫:“谈恋爱?
什么样子?”
“喏,”周锐指着他,“就你现在这副傻样!
眼睛放光,嘴角咧到耳根,走路带风!”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
原来……这就是恋爱?
像踩在云端,又像泡在蜜糖里。
他前所未有地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需要一个机会,让这层窗户纸捅破,让“好朋友”变成更特别的存在。
他精心策划,鼓起积攒了十几年的勇气,在一个放学后的黄昏,对着苏晴,结结巴巴但无比真诚地吐露了心迹。
然而,苏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清晰的歉意和疏离。
“陈默,”她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入心脏,“我一首把你当成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真的。
不是那种喜欢。”
朋友?
只是朋友?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试图理解,试图挽回,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真心。
但苏晴的态度,从那天起,肉眼可见地冷却了。
曾经的无话不谈,变成了小心翼翼的客套,最终滑向无话可说的沉默深渊。
更让陈默如坠冰窟的是,没过多久,苏晴的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男生。
他手足无措地去问周锐。
“哦,那小子啊,”周锐漫不经心地说,“前两天刚跟苏晴表白,人家答应了呗。”
前两天?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前两天,正是他表白被拒的日子!
怎么会……难道他的表白,反而加速了她投向别人的怀抱?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降到了冰点。
九年级分班,像一道无情的鸿沟。
苏晴成绩优异,分在了顶层的二班(三楼),陈默则落到了五班(二楼)。
物理的距离,彻底斩断了那点可怜的“偶遇”可能。
他心烦意乱,书本上的字迹都成了模糊的墨团。
就在他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一个消息像火星溅入死灰——苏晴分手了。
熄灭的希望之火瞬间复燃,甚至比之前燃烧得更旺、更灼热。
什么二楼三楼,什么中考压力,统统抛诸脑后!
陈默化身成不知疲倦的信鸽。
下课铃一响,他永远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目标首指小卖部。
买她喜欢的饮料、新出的零食,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爬上三楼,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二班门口,只为把东西塞到她手里,说一句“给你买的”。
他找一切机会“偶遇”,陪她走回宿舍楼,笨拙地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试图驱散她分手后的阴霾。
他固执地认为,只要他足够坚持,足够好,总能重新捂热她的心。
楼梯转角初遇时那个惊艳的瞬间,是他所有行动不竭的动力源泉。
周锐看着好友这副模样,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默子,你至于吗?
你这跟‘舔狗’有什么区别?
有点骨气行不行?”
陈默梗着脖子,眼睛里有种近乎偏执的光:“你懂什么?
这叫‘真爱’!
你不祝福我就算了,还打击我?”
周锐嗤笑一声,摇摇头,但看着陈默的样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行行行,真爱无敌。
不过哥们儿,追女孩不是你这么追的,你得有点策略……”他凑过来,开始给陈默支招,分析苏晴可能的喜好,制造“浪漫”的机会。
在周锐的“指导”和内心汹涌爱意的驱使下,陈默觉得时机成熟了。
他策划了第二次表白,比第一次更用心,更正式。
他挑选了礼物,写了长长的信,选了一个自认为充满“回忆杀”的地点——他们初遇的那个楼梯转角。
然而,回应他炽热情感的,依旧是苏晴平静而坚决的摇头。
“陈默,谢谢你。
但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这些。
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她的眼神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