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日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
丫鬟秋纹和几个国公府的嬷嬷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恭敬地伺候我起身梳妆。
“国公爷一早就去上朝了,吩咐奴婢们不必打扰夫人。”秋纹一边为我绾发,一边低声回话。
镜中的女子,眉眼间带着一丝倦意,但面色尚可。我看着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镇国公夫人,这个头衔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梳妆完毕,去前厅用早膳。
偌大的花厅,只有我一个人对着满桌精致的早点。空气里安静得能听见银箸碰到碗碟的轻微声响。
“夫人,”管家江安垂手立在旁边,语气恭敬,“国公爷吩咐了,府中中馈,今日起便交由夫人掌管。这是对牌和库房钥匙,账册稍后老奴便让人送到夫人院中。”
我看着那沉甸甸的紫檀木托盘,里面放着代表镇国公府无上权力的对牌和钥匙。江怀瑾这是……真的把我当主母了?毫无试探,直接放权?
我压下心中诧异,点了点头:“有劳江管家。”
刚用完早膳,正准备去看看账册,门外就传来了通报声。
“小将军和阿依兰姑娘来给夫人请安了。”
该来的,终究来了。
我端坐在主位上,理了理衣袖,淡淡道:“请他们进来。”
江逐和阿依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江逐穿着墨色常服,脸色比前几日更差,眼底乌青浓重,看向我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屈辱,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挣扎。他僵硬地拱了拱手,声音干涩:“给……母亲请安。”
这一声“母亲”,叫得他几乎咬碎后槽牙。
我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掠过他,落在阿依兰身上。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款式更接近京中样式,但眉眼间的桀骜不驯丝毫未减。她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我,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敷衍地福了福身子:“给夫人请安。”
“坐吧。”我指了指下首的椅子。
两人落座,丫鬟上了茶。
气氛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依兰率先打破沉默,她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夫人昨夜睡得可好?国公爷……没吓着您吧?他老人家煞气重,前面几位夫人可都没能……”
“阿依兰!”江逐低喝一声,打断她,脸色难看。
我端起自己那盏茶,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才抬眼看向阿依兰,唇角微勾:“劳阿依兰姑娘挂心。国公爷待我极好,体贴入微。”我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略显僵硬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道,“至于煞气……或许,国公爷就缺我这样命硬的来配呢?”
阿依兰捏着杯盖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江逐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震惊,仿佛不认识我一般。从他退婚那日到现在,我表现出来的平静和此刻绵里藏针的反击,与他记忆中那个温婉顺从的“阿愿”判若两人。
“母亲!”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请您慎言!父亲他……”
“小将军,”我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打断他,“既唤我一声母亲,便该知晓尊卑上下。我与国公爷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做儿子的,和一个……”我目光淡淡扫过阿依兰,“外人,来置喙。”
“外人”两个字,我咬得格外清晰。
阿依兰霍然起身,俏脸含霜:“你!”
“我如何?”我抬眸,与她对视,眼神寸步不让,“阿依兰姑娘,这里是镇国公府,讲的是大周的规矩。你若不懂,可以学。若不想学……”我微微一笑,“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江逐脸色铁青,一把拉住几乎要暴起的阿依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告退!”
说完,几乎是拖着不甘不愿的阿依兰,狼狈地退了出去。
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我缓缓靠向椅背,指尖却微微发凉。
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