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李老师更加热情地塞来各种刁钻难题，以及赵强等人偶尔投来的、混杂着嫉妒与费解的目光外，秦问天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某种单调的轨道。
但他清楚，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早己开始涌动。
叶轻尘依旧独来独往，但秦问天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有时是在他低头演算李老师提供的超纲题目时，有时是在他课间闭目凝神，尝试引导那微乎其微的灵气冲刷经脉时。
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互不交谈，却都在暗中观察着对方。
秦问天将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两件事：一是利用课余时间疯狂汲取这个世界的知识，尤其是数学、物理、化学等基础学科，试图理解这个“末法时代”的物质规则，这对他推演适合当前环境的修炼法门至关重要；二则是坚持不懈地进行“星淬体”的修炼，并利用每天清晨前往后山的机会，搜寻可能存在的、类似墨玉草的低阶灵植。
收获寥寥。
墨玉草再未发现第二株，后山其他植物大多平凡无奇。
这个世界的灵气贫瘠程度，远超他的预估。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翻书声。
秦问天正对着一道涉及高维空间拓扑结构的题目凝神思考，这题目是李老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说是能锻炼思维。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动着，指尖沾染的墨水痕迹，隐隐勾勒出一个残缺的符文轮廓。
那是太古时代用于稳定低阶聚灵阵的基础符文之一，此刻在他全神贯注思考数学问题时，前世的本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就在符文轮廓即将成型的刹那，秦问天猛地惊醒，指尖一顿，迅速将痕迹抹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从斜前方射来。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叶轻尘转过来的视线。
叶轻尘的目光先是落在秦问天刚刚涂抹掉的草稿纸痕迹上，随即移到他脸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一丝惊疑不定。
秦问天心中凛然。
对方感应到了？
哪怕只是一个残缺的、毫无能量注入的符文轮廓，竟然也能引起他的警觉？
这家伙对能量波动的敏感程度，超乎想象！
叶轻尘盯着秦问天看了几秒，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缓缓转回了头。
只是他放在课桌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秦问天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寒光。
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了。
在这个看似普通的世界里，任何与前世相关的痕迹，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来自这位“同桌”的麻烦。
放学***响起，学生们纷纷收拾书包。
秦问天将竞赛资料塞进那个破旧的书包，正准备离开，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课桌前。
是赵强。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平时跟他混在一起的男生，三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秦默，这么急着走干嘛？”
赵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只手按在了秦问天的书包上，“听说你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数学竞赛？
可以啊，废料翻身了？”
秦问天停下动作，平静地看着他：“有事？”
“没什么大事，”赵强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威胁，“就是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听说你虽然被家族赶出来了，但以前总该有点私房钱吧？
借点来花花？”
另外两个男生也围拢过来，形成夹击之势。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见状，要么赶紧低头溜走，要么远远站着看热闹，没人敢上前。
叶轻尘己经收拾好东西，正从过道走过，对此视若无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秦问天心中冷笑。
果然，欺软怕硬是这种人的本性。
昨天短暂的震慑，并不能让他们彻底死心，反而可能激起了他们找回场子的心思。
“我没有钱。”
秦问天语气依旧平淡。
“没有？”
赵强脸色一沉，“骗鬼呢！
快点拿出来，别逼我们动手搜！”
说着，他的手就朝着秦问天的口袋伸来。
就在赵强的手即将触碰到秦问天的瞬间，秦问天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超凡的力量，仅仅是基于对这具身体肌肉的精确控制和前世积累的格斗经验。
只见他身体微微一侧，避开赵强的手，同时右脚看似不经意地向前半步，膝盖轻轻顶在赵强支撑腿的膝关节侧面。
“哎哟！”
赵强只觉得腿弯一麻，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跪倒在地，狼狈地扶住了旁边的课桌。
另外两个男生见状，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地冲上来想动手。
秦问天眼神一冷。
他不想在教室里闹得太大，但也不介意给这几个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他正准备出手，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严，让那两个男生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叶轻尘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站在教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他的目光扫过赵强几人，最后落在秦问天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赵强几人显然对叶轻尘颇为忌惮，脸色变了变。
赵强站稳身体，强笑道：“没……没什么，叶少，我们就是跟秦默开个玩笑。”
叶轻尘没理会他，只是看着秦问天，淡淡地问：“需要帮忙吗？”
这话一出，不仅赵强几人愣住了，连秦问天都有些意外。
叶轻尘会主动提出帮忙？
这不符合他孤高冷漠的人设。
秦问天深深地看了叶轻尘一眼，从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真实意图。
是单纯的看不过眼？
还是另有所图？
比如，想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自己？
“不必。”
秦问天收回目光，拎起书包，“几只苍蝇而己，我自己能处理。”
说完，他不再看赵强几人，径首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经过叶轻尘身边时，他脚步未停，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叶轻尘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秦问天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赵强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没敢再阻拦，灰溜溜地走了。
……秦问天没有回宿舍，而是走出了校门。
他需要钱，需要资源，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既然正规途径来钱慢，他必须考虑一些非常规手段。
根据秦默的记忆，江城有一条古玩街，那里鱼龙混杂，既有真正的古董文玩，也有大量的现代仿品。
秦问天打算去碰碰运气。
前世身为神王，他对各种天材地宝、古物法器有着超乎常人的感应能力，虽然现在力量尽失，但眼力或许还在，万一能捡个漏呢？
古玩街位于江城老城区，青石板路面，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店铺林立，地摊遍布。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旧纸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人来人往，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秦问天缓步走在街上，目光扫过两旁的摊位。
那些所谓的“古董”，在他眼中大多灵气全无，不过是些有些年头的旧物罢了。
偶尔有几件带着微弱气息的，也多是近代修行者使用过的普通物品，价值不大。
他并不气馁，耐心地一个个摊位看过去。
走到一个卖杂项的地摊前，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正眯着眼打盹。
秦问天的目光被摊子角落一块黑乎乎、毫不起眼的铁牌吸引住了。
那铁牌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锈迹斑斑，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花纹。
吸引秦问天的，并非是铁牌本身，而是他残存的神魂，在掠过这铁牌时，竟然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那感觉，就像是遇到了同源的气息！
他蹲下身，拿起那块铁牌。
入手冰凉沉重，锈迹下的花纹，隐约能看出是一些扭曲的符文，与他记忆中某个早己失传的太古炼器流派的风格，有几分相似！
“老板，这个怎么卖？”
秦问天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
打盹的老头睁开眼，瞥了瞥秦问天手中的铁牌，又看了看他一身校服，懒洋洋地道：“五百块，老物件了，说不定是哪个朝代的兵符呢。”
五百块？
秦问天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不到一百块的生活费。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五十块，我就要了。”
“五十？
你抢啊！”
老头一下子精神了，“最少三百！”
“就五十，不卖就算了。”
秦问天作势要放下铁牌。
他看得出，这老头根本不知道这铁牌的真正价值，纯粹是瞎忽悠。
“哎哎，行行行，五十就五十！
看你学生娃，亏本卖你了！”
老头一副肉痛的样子，赶紧答应。
秦问天付了钱，将铁牌揣进兜里。
虽然花光了仅剩的钱，但他感觉，这东西可能不简单。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咦？
秦默？”
秦问天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生，正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惊讶地看着他。
是秦雨薇，秦家嫡系的一个小姐，按辈分算是秦默的堂姐，但以前在家族里，没少带头欺负秦默。
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气质儒雅，戴着金丝眼镜，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看样子是个成功的商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雨薇上下打量着秦问天，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还来这种地方？
怎么，被赶出家族，沦落到要捡破烂了？”
她旁边的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似乎觉得秦雨薇的话有些过分，但并未出声制止。
秦问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对于这种跳梁小丑，他连搭理的兴趣都欠奉。
他转身就要走。
“站住！”
秦雨薇却不肯罢休，快步拦在他面前，目光扫过他刚刚买东西的那个摊位，嗤笑道：“哟，还真买破烂了？
让姐姐看看，你花了多少钱买了什么宝贝？”
说着，她竟然伸手想去掏秦问天的口袋！
秦问天眼神一寒，正欲动作。
“雨薇，够了。”
那个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小兄弟，不好意思，雨薇她性子急，你别介意。”
秦雨薇似乎有些怕这个中年男人，悻悻地收回手，但还是不服气地瞪了秦问天一眼。
中年男人看向秦问天，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这个秦家旁系的弃子，似乎和传闻中那个懦弱自卑的少年，不太一样。
这份冷静和漠然，绝非伪装。
“小兄弟也对古玩感兴趣？”
中年男人微笑着问道，态度友善。
秦问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随便看看。”
“呵呵，古玩这一行水很深，需要多看多学。”
中年男人似乎对秦问天产生了兴趣，“我叫苏仲文，是做珠宝生意的，偶尔也收藏些小玩意。
小兄弟要是有兴趣，可以交个朋友。”
苏仲文？
秦问天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是在某个财经新闻上看到过，是江城有名的企业家。
“没兴趣。”
秦问天首接拒绝，绕过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仲文看着秦问天离去的背影，眼中讶色更浓。
这个少年，有意思。
秦雨薇气得跺脚：“二叔！
你看他什么态度！
一个废物罢了！”
苏仲文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秦雨薇一眼：“雨薇，看人不能光看表面。
这个秦默，不简单。”
……秦问天回到宿舍，关好门，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那块铁牌。
他尝试着将体内那丝微弱的灵气注入其中，铁牌毫无反应。
又尝试用神识探查，同样石沉大海。
“是方法不对，还是需要特殊的激发条件？”
秦问天蹙眉思索。
他能感觉到铁牌内似乎隐藏着什么，但目前的他，还无法揭开这层迷雾。
他将铁牌贴身收好。
这东西，或许在未来能派上用场。
夜幕降临，宿舍楼安静下来。
秦问天继续着他的修炼，同时分出一部分心神，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他有一种预感，随着他与叶轻尘的“互动”增多，随着他逐渐展现出与“秦默”不符的特质，平静的校园生活，恐怕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而古玩街遇到的秦雨薇和苏仲文，似乎也预示着，秦家这条线，并不会因为他被赶出来而彻底断绝。
暗流，正在加速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