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满门诛灭
嘶哑的尖叫划破死寂，声音里浸透着血与泪的控诉。
沈缨被粗暴地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腕被粗糙的绳索勒得渗出血丝。
她挣扎着抬头，散乱的发丝黏在苍白染血的脸颊上，一双眼睛燃烧着滔天的恨意，死死钉在面前的男女身上。
“萧煜！
苏婉儿！
告诉我为什么？！
我沈家满门忠烈，对朝廷、对你……从未有过二心！”
站在她面前的玄衣男子——当朝三皇子萧煜，面容俊朗依旧，却覆着一层她从未见过的冰霜。
他轻甲覆身，腰佩长剑，靴底沾着尚未干涸的、属于她家人的暗红血迹。
听到她的质问，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忠心？”
萧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淬了毒的冰刃，“缨儿，到了此刻，你还如此天真么？
你父亲手握重兵，却始终倾向太子。
他既不能为我所用，便是我的绊脚石。”
他微微俯身，玄色的衣袍拂过地面凝固的血洼，冰冷的目光落在她剧烈颤抖的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将死之物的漠然。
“至于你…太过明亮，也太过碍眼。
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的权势需要依靠一个女人，一个家族。
而我萧煜，”他语气轻缓，却字字诛心，“不需要这种提醒，更不需要一个无法掌控、还可能心存旁骛的岳家。”
“就因为这个？”
沈缨的笑声凄厉破碎，混着血沫从唇边溢出，“就因为这莫须有的猜忌和你的野心？！
我父亲从未反对过你！
我…我甚至…”她喉头哽咽，那个“爱”字在舌尖滚烫，却再也说不出口，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羞辱和绝望。
“缨姐姐，”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紧挨着萧煜的苏婉儿轻轻上前一步。
她身披明显属于萧煜的玄色披风，内里水绿色的绫罗裙精致无瑕，与周遭的血腥地狱格格不入。
她看着昔日被她称为“姐姐”、百般依赖讨好的沈缨，眼中再无怯懦，只有扬眉吐气的轻蔑和扭曲的快意。
“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
苏婉儿红唇微启，声音甜腻如蜜，却毒似蛇蝎，“煜哥哥需要的，是一位像我这般，事事以他为天、温顺辅佐他的女子。
而不是你这样，仗着家世光芒总是抢尽风头、甚至时常对皇子殿下指手画脚的将门虎女。”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萧煜的手臂，姿态亲昵而充满占有欲，仿佛在炫耀一件新得的战利品。
“你，和你那不知收敛、功高震主的父亲一样，太不懂进退。”
苏婉儿歪着头，露出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吐出的话语却残忍至极，“所以，活该有此下场呀。”
“下场…哈哈…好一个活该有此下场！”
沈缨猛地挣扎，却被身后的侍卫狠狠压住肩膀，膝盖磕在冷硬的石板上，痛彻心扉，却远不及心中万一。
她环顾西周。
这曾是家中最高的观景阁楼，她年少时常在此嬉戏，凭栏远眺，能看见帝都繁华街景，也能将自家繁花似锦的庭院尽收眼底。
而此刻，栏外月光惨淡，映照着的却是下方庭院里横七竖八的尸首。
鲜血浸透了青石板，汇成一道道暗红色的溪流，空气里浓郁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几乎让她窒息。
她的父亲，威震西方的镇国将军，此刻就倒在不远处的厅堂，怒目圆睁，身中数十箭，至死仍倚柱而立，手中紧握着断剑。
母亲倒在父亲身侧，衣衫尽赤，握着匕首的手苍白僵硬。
哥哥胸口插着长刀，鲜血汩汩流出，双眼圆睁似有不甘。
姐姐衣衫凌乱，发丝披散，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沈缨的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片，她发出一声悲嚎，那声音似能冲破这死寂的夜空。
全府上下百余口…无一幸免。
而这一切的刽子手，竟是她倾心爱恋、即将托付终身的未婚夫婿！
而她视若亲妹、百般呵护的闺中密友，此刻正依偎在凶手身旁，巧笑倩兮，用她的家族鲜血，染就自己的锦绣前程！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之火，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她的魂魄都灼烧殆尽。
“萧煜！
苏婉儿！”
她再次嘶吼，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我待你一片真心！
待你亲如姐妹！
你们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你们这对猪狗不如的畜生！
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萧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厌烦了她的哭嚎与诅咒。
他缓缓首起身，眼神彻底冷硬下来，那最后一丝伪装的怜悯也消失无踪。
“成王败寇，何来报应。”
他语气淡漠，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缨儿，安心去吧。
黄泉路上，和你那愚忠的家人团聚，也算全了你们沈家的忠烈之名。”
他抬起了手，做了一个简洁而冷酷的手势。
身旁一名黑衣亲卫立刻上前，“噌”的一声，雪亮的长刀出鞘，寒光在惨淡的月光下流转，映出沈缨苍白绝望的脸庞和苏婉儿那抹刺眼的得意笑容。
死亡的阴影骤然降临。
苏婉儿却仿佛嫌不够似的，轻轻“啊”了一声，故作娇憨地掩唇，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对了，缨姐姐，忘了告诉你一件喜事呢。”
她声音柔媚，依偎进萧煜怀里，像是在分享一个甜蜜的秘密，“等你死了，我会名正言顺地以平妻之位——哦不，煜哥哥说了，很快我就会是唯一的正妃——风风光光地嫁入三皇子府。”
她目光扫过沈缨破碎的华服和散落的珠钗，轻笑道：“你喜欢的那些衣裳首饰，殿下都会买新的、更好的给我。
你精心打理的皇子妃庭院，以后就是我的了。
你曾经拥有的一切，你的地位，你爱的男人…很快，都会属于我。”
她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沈缨的耳朵：“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呢，我的好姐姐。
若不是你毫无防备，将军府的守备图纸怎能如此轻易到手？
若不是你蠢到引狼入室，我和煜哥哥的计划，又怎能进行得这般顺利？”
“你…你们…”沈缨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来…原来如此！
那些她曾与苏婉儿分享的府中趣事，那些她无意中透露的守卫换岗时辰…竟全都成了葬送自己全家的利刃！
苏婉儿笑得更甜了，用最温柔的语气，给予最后致命的一击：“所以，你就放心地…去死吧。”
“啊——！！！”
无尽的悔恨、愤怒、痛苦与绝望瞬间吞噬了沈缨所有的理智。
她猛地昂起头，脖颈青筋暴起，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发出最凄厉最恶毒的诅咒：“萧煜！
苏婉儿！
我沈缨在此以魂飞魄散起誓！
便是化作厉鬼，受尽地狱业火焚烧！
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我要日日夜夜缠着你们！
诅咒你们永世不得安宁！
你们必将众叛亲离！
互相猜忌！
不得好死！
我等着看你们堕入无间地狱的那一天——！！”
寒光骤落！
冰冷的刀锋精准地割开了她纤细的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如同绝望的血色烟花，有几滴甚至溅上了苏婉儿华丽的裙摆和萧煜冰冷的甲胄。
沈缨那双盈满了滔天恨意与不甘的眼眸，死死地、死死地瞪着那对并肩而立的男女，仿佛要将他们的身影烙入灵魂最深处。
最终，所有光芒散去，只剩下死寂的灰暗。
她的身体软软倒下，重重砸在阁楼冰冷的地板上，倒在至亲鲜血汇成的血泊之中。
曾经明媚鲜活的将军府娇女，香消玉殒。
萧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沉默了片刻，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大事己定的冷漠。
“收拾干净。”
他冷声下令，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对外宣称，镇国将军沈巍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被本王及时发现，率兵镇压，满门诛灭。
沈氏二小姐，畏罪…自尽。”
“是！”
周围的黑衣亲卫齐声应道，声音沉闷而肃杀。
苏婉儿掏出精致的绣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裙摆上那几点刺目的血红，娇声抱怨：“煜哥哥，我们快走吧，这里血腥味真重，闻着让人家头晕。”
萧煜伸出手，揽住她的肩，将娇小的她拥入怀中，姿态亲昵而保护意味十足。
“好。”
他应道，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对怀中人的纵容。
两人相拥着转身，靴子踏过粘稠的血液和冰冷的尸体，毫无留恋地走下阁楼，离开了这座刚刚被他们亲手化为修罗场的将军府。
秋风呜咽着穿过洞开的府门，卷起浓重的血腥气，吹拂着满院的死亡与那未曾散去、凝聚在夜空中的滔天冤屈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