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冷解剖台
福尔马林的辛辣气息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那是死者残留的、被雨水和垃圾掩盖不住的死亡味道。
苏晴戴着蓝色无菌手套的手稳定如钟，手术刀划破皮肤的“嘶”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死亡的秘密。
死者是雨夜凶案的受害者——那个在江城商务区后巷垃圾堆旁被发现的男人。
此刻，他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皮肤因低温而泛着青灰色，与周围的金属器械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这冰冷世界的一部分。
苏晴的眉头微蹙，目光如炬，扫过尸体的每一寸肌肤。
“李姐，尸僵程度符合死亡时间推断，但尸斑分布有点不对劲。”
助手小李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她递过一份初步的尸表检验报告，“而且，死者的瞳孔……你看，边缘有细微的收缩痕迹，不像单纯的窒息或失血。”
苏晴接过报告，目光落在“瞳孔异常”几个字上，随即俯身，用手电筒仔细照射死者的眼球。
“瞳孔边缘呈锯齿状收缩，结合口腔黏膜的轻微溃烂……”她沉吟着，手术刀精准地划开死者的颈部皮肤，“准备提取血液和胃容物，我怀疑他生前摄入过特殊药物。”
解剖室里只剩下器械碰撞的轻响和苏晴冷静的指令。
林默站在走廊的玻璃门外，指间的烟蒂明明灭灭，火光映着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雨夜凶案的现场还历历在目——那个诡异的死状，那个模糊却又无比熟悉的符号，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闸门。
父亲的旧案，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坠楼，现场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无法解读的符号。
“林队，您来了。”
小李推门出来，手里拿着刚送检的初步化验报告，“苏法医让我跟您说，死者体内确实检测出未知药物成分，质谱分析显示分子结构很奇特，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
未知药物，诡异伤口，神秘符号……这些碎片拼凑起来的图案，正指向一个他既渴望又恐惧的方向。
他掐灭烟蒂，推门走进解剖室。
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苏晴正专注地检查死者的胸腔。
她的白大褂上沾着点点血渍，侧脸在冷光下显得格外坚毅。
“林队，”她头也不抬，声音冷静得像解剖台的金属，“致命伤在右胸第三肋间，但创口的肌肉收缩方向很奇怪。”
她用镊子夹起一块组织，“你看，肌肉纤维的断裂方式，不像是正面刺杀，更像是……凶手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用一种特殊的握刀方式造成的。
这种手法，很专业，甚至带着某种……仪式感。”
林默凑近，目光落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边缘的皮肉翻卷，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工整的诡异。
“仪式感？”
他低声重复，脑海里瞬间闪过父亲旧案卷宗里的一张照片——那具从高楼坠落的尸体，脖颈处也有一道类似手法的、浅浅的割伤，当时被认为是坠楼前的挣扎所致。
“还有这些非致命伤。”
苏晴的手指移向死者的手臂和背部，“分布很有规律，像是在描绘某种图案，但又被刻意破坏过。
你看这个位置，”她指着死者左肩下方的一个浅痕，“和右胸的致命伤，似乎在同一个虚拟的几何图形上。”
林默的呼吸一滞。
几何图形？
父亲的旧案现场，那个神秘符号，不就是由几个不规则的几何线条构成的吗？
“药物成分分析还在加急，但初步判断，这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任何一种己知毒物。”
苏晴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它的作用机制很复杂，似乎同时影响了神经系统和肌肉组织，导致死者在死亡前出现短暂的……僵首或幻觉？
结合尸检情况，我更倾向于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不仅手法专业，还掌握着特殊的生物化学技术。”
“生物化学技术？”
林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会不会和……某些地下研究或者非法实验有关？”
他立刻想到了江城市近年来崛起的几家生物科技公司，其中就包括赵承宇的承宇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苏晴抬起头，目光与林默交汇，带着一丝探究：“不排除这种可能。
而且，”她顿了顿，从死者的指甲缝里用棉签取下一点残留物，“这里发现了微量的特殊纤维，成分像是某种高端合成材料，不是普通衣物的材质。”
林默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高端合成材料，生物化学技术，诡异的杀人手法……这桩案子的背后，似乎站着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组织。
而这个组织，很可能就和父亲的“意外”有关。
“苏晴，”林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能不能……对比一下我父亲旧案的卷宗？
特别是伤口和现场符号的细节。”
苏晴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与执着，点了点头：“我需要一份清晰的卷宗副本，最好能拿到当时的证物照片。
小李，你马上去技术科调档。”
“是！”
小李应声而去。
解剖室里只剩下苏晴和林默，以及解剖台上无声的死者。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秘密都冲刷出来。
苏晴继续专注地工作，而林默站在一旁，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父亲的尸体被抬下楼，警灯的红蓝光芒映着母亲哭泣的脸。
那时的他，只是个刚入警队的新人，无力质疑“意外”的结论。
而现在，新的凶案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旧案的疑点，也映照出他从未放弃的执念。
“林队，你看这里。”
苏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她用探针小心翼翼地拨开死者的皮下组织，“死者的肩胛骨下方，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纹身，或者说……刻痕。”
林默凑近，借着解剖灯的光线，看到一个模糊的符号轮廓——那是一个扭曲的、由三个不规则三角形组成的图案，和他记忆中父亲旧案现场的符号，竟有几分神似，只是更加复杂，像是某种升级版。
“这……”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脊椎首冲头顶。
苏晴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这个符号的风格，和你描述的旧案符号很像。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死者体内的药物、诡异的伤口、还有这个符号，都是凶手留下的‘标记’。
他们在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则杀人，而你父亲的案子，很可能就是这个规则的一部分。”
解剖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林默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影子，也看到了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庞大犯罪网络。
他们不仅在杀人，更是在挑衅，在宣告他们的存在，在玩弄法律和生命。
“我会查清的。”
林默的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不管背后是谁，不管有多危险，我都会把他们揪出来。”
苏晴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完成详细的尸检报告，重点分析药物成分和伤口的力学特征。
那个符号，也需要请痕迹专家和符号学专家共同解读。”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解剖室的灯光依旧冰冷，但林默心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药物的来源、特殊纤维的出处、符号的含义……无数的谜团等待着被解开，而每一个答案，都可能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为了真相，为了父亲，也为了那些在黑暗中逝去的生命，他必须走下去。
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无声地转动着，仿佛一双窥视的眼睛，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传递给某个隐藏在幕后的人。
雨夜的凶案，冰冷的解剖台，只是这场庞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而林默和苏晴，己经站在了风暴的中心，他们的每一步，都将牵动着那张遍布江城的罪恶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