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冰冷的光线聚焦在操作台上,那枚从方一林小提琴里取出的螺旋纹象牙琴钮,被放置在无菌托盘里,在强光下呈现出更细腻的纹理和更清晰的暗红污迹。
技术员吴芳芳戴着白手套,手持高倍放大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语气带着难以置信:“欧队,材质初步判断是象牙,没错。
但这雕刻工艺……太精细了,这螺旋纹路,每一道的深浅、弧度几乎完全一致,不像是现代机床批量生产的,倒像是……老手艺,带着点手工的韵味。
还有这血迹,”他切换了光谱分析仪的探头,“初步检测,氧化程度很高,有些年头了。”
欧天宇抱着双臂,站在操作台旁,眉头紧锁:“能确定是人血吗?”
“初步凝血反应是人血,具体血型和DNA信息需要进一步检验。”
吴芳芳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琴钮底部,靠近插入琴头的那一端,有一个非常非常浅的刻痕。”
欧天宇凑近了些:“是什么?”
“像是一个字母,‘A’。”
吴芳芳用镊子尖极其轻地点着那个位置,“花体,很古老的那种写法。”
“A?”
欧天宇低声重复了一遍。
一个姓氏的首字母?
一个代号?
还是一个序列的开始?
他首起身,走到旁边的白板前。
上面己经贴上了方一林倒在舞台上的照片,以及那枚琴钮各个角度的特写。
他在白板中央写下“方一林”的名字,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个圈,圈里写上“诡异琴钮 - 象牙 - 螺旋纹 - 陈旧血迹 - 字母A”。
“查一下,”欧天宇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助手,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干劲十足的陈佳说,“近二十年,不,三十年,全市,乃至全省、全国范围内,有没有涉及类似特征物品的未结悬案。
关键词:象牙制品,螺旋纹饰,乐器相关,或者……或者标志性的遗留物。”
陈佳应了一声,立刻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的嗒嗒声和偶尔响起的电话***。
欧天宇凝视着白板上的照片,方一林那双惊骇空洞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相纸,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欧队!”
陈佳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一丝发现重大线索的激动,“找到了!
十五年前,2010年,城西‘织光’交响乐团,一名叫赵明伟的首席大提琴手,在家中被发现死亡。
现场……现场没有强行闯入痕迹,死者也无明显外伤,死因最终认定为‘心源性猝死’,但案件有个非常奇怪的疑点——”陈佳深吸一口气,看着屏幕念道:“在他的大提琴琴箱内,发现了一枚不属于该乐器的、沾染陈旧血迹的……骨质琴钮。
记录描述,琴钮造型……螺旋状。”
欧天宇猛地转身,几步跨到陈佳身后,俯身看向屏幕。
泛黄的案件扫描件上,黑白照片模糊不清,但那份物证登记表上的描述,与他手中这枚琴钮的特征高度吻合!
“还有!”
陈佳手指滑动滚轮,语气更加急促,“不止这一起!
2007年,‘织光’乐团的一名长笛手,李雯,同样死于‘意外’溺水,在她遗留在岸边的长笛盒里,也发现了类似的一枚琴钮,当时被当作恶作剧或无关物品,未深入调查。
2013年,该乐团一名小提琴手,王海,车祸身亡,在他破碎的车窗旁,散落的物品中,同样记录有一枚‘奇特骨质饰品’……”欧天宇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织光交响乐团。
方一林,在加入市交响乐团并迅速成名之前,他的履历上,也曾短暂地出现过这个名字。
一个在当时小有名气,却在他死后不久,便悄无声息地解散了的乐团。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织光”这个名字,被这枚诡异的螺旋琴钮,串联了起来。
“这个‘织光’乐团,到底有什么古怪?”
欧天宇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拿起笔,在白板上重重地写下了“织光交响乐团”六个字,然后在下面划了两道粗粗的横线。
“还有,”他转向陈佳,眼神锐利如刀,“查一下,这些死者,包括方一林,他们之间除了都曾是‘织光’的成员外,还有没有其他共同点。
比如,有没有演奏过某部特别的作品?”
陈佳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明白,头。
我马上去查乐团的演出记录和遗留的乐谱资料!”
欧天宇重新将目光投向白板上方一林的照片,以及旁边那枚在灯光下泛着幽冷光泽的螺旋琴钮。
十五年的跨度,西条,可能更多的人命……这不再是一起孤立的、备受瞩目的音乐家死亡事件。
而可能是沉寂了十五年,如今再次被奏响的、充满血腥味的诅咒序曲。
而那个神秘的字母“A”,像是黑暗中露出的一截线头,等待着有人去拉扯,或许还会牵出一个巨大的、隐藏在历史尘埃下的恐怖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