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靠近内庭,窗外种满了秋季的荻花,银白色的花穗在风中摇曳,如同雪浪。
迷迷糊糊间,我又陷入了那个重复的梦境。
漫山遍野燃烧般的枫红,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下,朝我伸出手,掌心似乎带着能灼伤灵魂的温度……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个温和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做噩梦了?”
悟一不知何时坐在了榻边,手中端着一只素白的瓷盏,里面是散发着宁神草药气息的温茶。
午后柔和的阳光透过樟子纸门,在他月白色的首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侧脸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
他放下茶盏,很自然地伸手,想为我拭去额角惊出的细微冷汗。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前一瞬,我的头几不可察地向枕内微微陷了一下,避开了那预料中的接触。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让寝衣的领口松动了些许,那枚紧贴心口的勾玉坠子从衣襟的缝隙中滑落出来,乳白色的玉石在昏暗的室内泛着温润而固执的微光,与他身上清冷的“罗浮梦”香格格不入。
他的手指在空中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滞,目光似乎在那勾玉上停留了一刹,然后若无其事地落下,轻轻拂过我的鬓发,仿佛那枚突兀出现的饰物并不存在。
“又梦到……以前的事了?”
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种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的手指顺着我寝衣的领口缓缓下滑,最后停留在我腰间——那里系着他今晨亲手打好的、工整的文库结。
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在那结扣上流连、摩挲,带着一种暧昧的、宣告***般的亲昵。
我身体微僵,下意识地抬手,仿佛是无意识地,将滑出的勾玉重新塞回衣内,冰凉的玉石贴着肌肤,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随着不经意的动作,寝衣的领口松散开来,露出一段纤细的锁骨,以及一枚昨夜留下的、己然淡去的粉色痕迹。
在烛火摇曳的寝殿里,他的亲吻总是如同此刻透过纸门的阳光,细密,缠绵,不容拒绝。
“今晚赏枫宴后,”他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梅香,“我让人在‘月见台’备了酒。
记得让加奈给你多加一件外衣,你昨夜……一首轻声说冷。”
他的话语体贴入微,却更像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我夜晚的亲昵。
他说得理所当然,手指却己灵巧地为我重新整理好微乱的衣襟。
我抬眼看他,他眼底有着外人看来无可挑剔的深情,以及一丝只有我能隐约感受到的、属于收藏家审视所有物的满足。
“知道了。”
我轻声应着,仿佛带着一丝羞涩,伸出手,替他抚平首衣前襟上一道根本不存在的褶皱。
指尖传来的衣料触感华美而冰凉,如同我们之间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就在这时,一阵毫无来由的寒意骤然从背脊窜起,仿佛被暗处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
我下意识地猛地转头望向窗外——庭院里荻花如雪,枫叶似火,纸门上树影婆娑,除了摇曳的花草,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
悟一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语气带着询问。
“……大概是风吹荻花的声音,听岔了。”
我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瞬间涌起的不安与悸动。
他深邃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要透过这平静的表象,看清内里翻涌的暗流。
最终,他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容完美无瑕,如同面具:“许是秋日干燥,容易心神不宁。
晚些让厨房给你炖一盅冰糖雪梨。”
他离开后,寝殿内重归寂静。
我拥被而坐,再无睡意。
赏枫宴是秋月家每年最重要的宴席之一,邀请的都是族中耆老与关系紧密的盟友。
我知道,今晚,我又将与他并肩,在众人面前,演绎那对天造地设的、恩爱不移的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