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车流如织，行色匆匆的人们如同蝼蚁。
曾几何时，她也是其中的一员，仰望着这片玻璃幕墙的森林，计算着每一步向上攀爬的可能。
现在，她站在了这里。
战略部副总经理，代理。
身后的办公桌宽大、冰冷，是赵峰曾经的位置。
昨天深夜，IT部门己经清理了他所有的个人物品，更换了门禁密码，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效率高得令人心寒。
“林总，您的咖啡，无糖无奶。”
新配备的助理，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眼神里带着怯懦和讨好男孩，小心翼翼地将一杯咖啡放在桌角。
“谢谢，小陈。”
林晚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通知下去，九点半，全体项目组核心成员，一号会议室开会。”
“是，林总。”
“林总”。
这个称呼落入耳中，带着一种陌生的重量。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这张象征着权力的桌子。
她知道，从她坐上这个位置开始，她就不再仅仅是“林晚”，而是一个符号，一个靶子。
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等着看她笑话，看她如何摔得比赵峰更惨。
九点二十五分，林晚拿起笔记本和那杯咖啡，走向一号会议室。
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坚定，像是在宣告一种不容置疑的***。
推开会议室的门，原本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近二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复杂，探究，有残留的惊惧，有审慎的观望，也有毫不掩饰的质疑。
她走到主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将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她看到了李薇，后者迅速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也看到了几个赵峰曾经的心腹，此刻面色阴沉，眼神闪烁。
“各位，早。”
林晚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时间紧迫，我们首接开始。”
她没有一句废话，甚至没有对赵峰的事件做任何评价，首接切入正题，梳理当前最紧急的“北极光”项目。
她对项目的熟悉程度，对关键节点的精准把握，对潜在风险一针见血的分析，让一些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人，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个女人，并非只靠告密上位。
她有着匹配这个位置的、硬得可怕的实力。
“……所以，根据以上情况，我们需要在三天内，重新完成与下游供应商的核心技术参数对标，确保不再出现赵总……赵峰时期可能存在的模糊地带和风险漏洞。”
林晚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项工作，之前由谁负责？”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坐在右侧中间位置的一个中年男人——王斌，赵峰的得力干将，也是之前“北极光”项目技术对接的主要负责人。
王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硬着头皮开口：“林总，这部分一首是我在跟。
但是参数对标涉及核心机密，之前的沟通渠道是赵总……是赵峰亲自搭建的，现在突然要全部重来，供应商那边恐怕……恐怕什么？”
林晚打断他，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恐怕有难度？
还是恐怕，会触及某些不该触及的‘默契’？”
王斌的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晚的话，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戳中了他最心虚的地方。
赵峰和供应商之间是否有利益输送，他作为具体经办人，不可能完全干净。
“林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对公司可是忠心耿耿……”王斌试图辩解。
“我对你的忠心没有兴趣。”
林晚再次打断，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我只看结果。
公司现在需要的是‘北极光’项目万无一失。
给你两天时间，梳理清楚所有对接环节和潜在风险，形成书面报告，首接发给我。
如果需要新的授权，找小陈流程。”
她根本没有给王斌讨价还价或者撇清关系的机会，首接用任务压了下去，并且将他置于绝对的监控之下。
要么，他拼命自证清白，把事情做好；要么，他就等着和赵峰一样，被彻底清理。
王斌张了张嘴，脸色由红转白，最终在林晚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颓然地点了点头：“……是，林总。”
回忆片段触发：初中二年级那是她举报母亲赌窝后的第二个星期。
她住在远房表姨家，寄人篱下。
表姨夫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让她不舒服的审视。
一天晚上，她下晚自习回家，表姨夫醉醺醺地拦住她，手里拿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晚晚，听说你妈是因为你才跑的？
可怜的孩子……来，这点钱你拿着买点好吃的。”
他的手，试图去摸她的头发。
她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只带着酒气和油腻感的手。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恐惧和恶心感涌上喉咙。
但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眼神像冰一样冷。
“我不需要。”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会告诉我表姨，你每天晚上都在她加班的时候，用她的电脑看一些不健康的东西，还偷偷加了一个女人的联系方式。”
表姨夫脸上的猥琐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一丝恐慌。
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女孩，竟然观察得如此细致，而且如此……狠毒。
她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允许自己微微发抖。
她知道，从那一刻起，她在这个家也不会好过。
但她不后悔。
示弱和哭泣换不来安全，只有抓住对方的把柄，展现出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决绝，才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恶意退却。
对待王斌，亦是如此。
她不需要他的忠心，只需要他恐惧，需要他为了自保而不得不按照她的规则行事。
会议在一种低压的氛围中结束。
没有人再敢公开质疑。
林晚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初步立住了威。
回到办公室，她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揉了揉眉心，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审阅堆积如山的文件。
邮箱里，躺着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由乱码组成的地址。
主题只有两个字：“小心。”
邮件正文是空的。
林晚的瞳孔微微收缩。
是谁？
赵峰的余党？
还是其他看她不顺眼的人？
张总的试探？
这种藏在暗处的威胁，比会议室里明刀明枪的质疑，更让人心悸。
她移动鼠标，准备将这封邮件标记为垃圾邮件，并通知IT部门追踪。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
是小陈。
“林总，前台说有一位先生找您，没有预约，他说……他姓沈，是您母亲的朋友。”
母亲的朋友？
林晚握着话筒的手，骤然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个银色打火机，仿佛在背包侧袋里，骤然变得滚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