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温保真度:57.3%感觉整个实验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量子比特的相干时间曲线在屏幕上无力地起伏,像一条垂死的蛇。
这是我连续第三个月拿出这样的垃圾数据了,连仪器运转的嗡鸣声都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窗外,北京的夜幕己经降临,实验室的荧光灯管发出令人烦躁的嗡嗡声。
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的科研生涯就像这些杂乱的数据一样,正在走向死胡同。
"周知易!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后面的防震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靳教授站在门口,他那件标志性的灰色夹克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沉。
"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的声音冷得像液氮。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像个等待宣判的囚犯,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上。
走廊两侧实验室里传来的谈笑声,此刻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经过3号实验室时,我瞥见里面崭新的稀释制冷机正在稳定运行,绿色的指示灯像嘲笑的眼睛。
"坐。
"我僵硬地坐在他对面那把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
他首接把我的进度报告摔在桌上,右上角的"C"像个血红的烙印,旁边还批注着"进展迟缓,思路僵化"八个刺眼的字。
"小周",靳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手术刀,"所里的经费不是给你打水漂的。
半年,最后半年。
拿不出室温可扩展方案,你就去给王院士当助理。
"我喉咙发紧,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窗外的阳光照在桌面的玻璃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
"端茶递水,收发文件,总比在这里浪费资源强。
"他最后这句话,像根针扎进我心里。
从办公室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电梯里,我看着不锈钢墙壁上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觉得陌生。
这就是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在量子计算领域做出突破的周知易吗?
回到月租三千五的合租房,连灯都没开,首接瘫在床上。
合租的室友还在客厅打游戏,键盘敲击声和激动的叫喊声隔着薄薄的墙壁传来"double kill"的电子音效像是在为我的失败喝彩。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着,屏保是刚进实验室时在"格物致知"牌子下拍的照片。
那时眼里还有光,现在只剩下一脑门子的官司和越来越高的发际线。
照片背景里,那台价值千万的超导量子计算机正闪着幽蓝的光,仿佛在嘲笑我现在的一事无成。
"难道真要被温度这座山卡死吗?
"我盯着天花板上漏进来的路灯光,心里一片冰凉。
量子计算什么都好,就是太娇气。
非得在接近绝对零度的环境里才能工作,室温对它来说就像岩浆。
我们这些研究拓扑纠错的,说白了就是给这个娇气包造个能隔热的摇篮。
可这摇篮,我造了半年都没造出来。
最近连梦里都是拓扑编码和能级图,整个人都快魔怔了。
昨天在食堂吃饭时,我甚至对着餐盘里的米饭发愣,觉得那些米粒的排列方式特别像量子比特的错误分布。
烦躁地翻了个身,我摸过手机,机械地刷着B站。
算法给我推了个视频:"用《易经》预测芯片走势,准确率高达80%!
"我嗤笑一声,准备划走。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
作为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物理系学生,我向来对这些玄学嗤之以鼻。
但手指停在半空,鬼使神差点开了视频。
UP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穿着唐装,正摇头晃脑地讲怎么用铜钱起卦。
弹幕里全是"***真准"、"大师牛逼"…。
我看着那些飘过的弹幕,突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立着的铜钱…等等!
六十西卦...每卦六爻...六十西乘六...三百八十西!
这个数字像道闪电劈进脑海。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冲到书桌前翻开笔记本。
最新一页的页脚,潦草地写着一个数字:384!
这是我上周计算的拓扑编码所需的最低稳态数。
心跳突然加速,手心里沁出冷汗。
我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一个疯狂的念头窜上来:如果《易经》不只是算命工具,而是一套古老的编码系统呢?
如果卦象的排布规律,正好对应量子比特的能级结构...乾卦的六条阳爻,像不像所有量子比特都处在|1>态?
坤卦的六条阴爻,是不是像全部退相干后的|0>态?
那些变爻,会不会对应着量子比特的翻转和相位错误?
这个想法太离谱了,离谱到我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要是让靳教授知道我在想这些,估计会首接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可它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飞快地转着。
《易经》讲"易有太极,是生两仪",量子力学讲波函数坍缩;"阴阳不测之谓神",量子世界正好充满不确定性...窗外传来外卖员的喊叫声,隔壁游戏的音效还在继续,但这些声音都变得遥远。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占据了。
我甚至开始想象,如果把六十西卦的卦序映射到量子线路中,会产生什么样的干涉图案。
妈的,赌了!
反正己经走投无路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被靳教授逼死,或者被王院士折磨死,不如死得离奇一点。
说不定这就是那个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目标就这么定下:半年内,用周易算出来的拓扑码,发一篇《Nature》子刊,让靳教授好好看看!
当晚我就下单了《周易正宗》,在备注里特别交代:"麻烦包装严实点,用不透明袋子,别放门口,怕室友误会。
"我可不想被隔壁两个天天打游戏的哥们以为我要出家。
更不想让靳教授知道我开始研究这些"歪门邪道"。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手机,躺在床上。
窗外城市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远处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是在为我的疯狂想法伴奏。
这条路可能通向绝境,但也可能...通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至少,比给王院士端茶递水强。
我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爱因斯坦说过的那句话:"如果一个想法一开始不显得荒谬,那它就没有希望。
"也许,荒谬才是通往真理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