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章立州花了整整一下午，炖了一锅老母鸡汤。
他端上桌，笑着说：“璐璐，趁热喝点。”
下一秒，女儿将汤狠狠摔在地上。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我妈什么时候跟你离婚？”
汤汁四溅，他的尊严也碎了一地。
那天，他脱下围裙，转身离开家。
厨房里，炖汤的香气弥漫开来。 章立州戴着围裙，动作娴熟地撇着汤面上的浮油。 汤是老母鸡炖的人参汤，他整整熬了四个小时。
他记得女儿喜欢喝汤，尤其这种“补脑”的。 她明天要月考，他想着，哪怕不被感谢，也要让她补补。
客厅里，传来少女的笑声。 那声音又尖又甜：“浩哥，你今天直播真帅，妈都夸你有商业头脑呢。”
章立州的手一顿。 “浩哥”—— 他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那个叫徐浩的男主播，是谢安南最近迷上的对象。 朋友圈里，她公开打赏、点赞、送豪车特效，连公司员工都在暗地里笑：“谢总最近年轻了十岁。”
他听见脚步声。 女儿章璐璐穿着短裙，从客厅里跑来，手机还开着直播。
“爸，你能不能安静点啊？油烟太大了，我和浩哥视频呢！”
章立州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儿。 十五岁，眉眼像谢安南，可神情里没有半点温柔。
他笑了笑，温声道：“快好了，一会儿喝点汤，别老吃外卖。”
“我不喝！”璐璐皱眉，“那玩意油腻腻的，喝了长胖！”
章立州语气柔和：“这是人参鸡汤，对身体好。”
璐璐冷笑了一声。 “对你身体好吧？你自己喝去啊！”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嫌弃地掀开锅盖。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她皱眉，嫌恶地嘟囔：“这么腥！”
章立州还来不及阻止，只听“哗啦”一声。 那一锅滚烫的汤，被她一手掀翻，洒满地面。
热气腾起，香气瞬间变成一场狼狈的灾难。
章立州怔在原地。 四个小时的心血，就这么被泼得干干净净。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汤渣、碎骨、油花。 那一刻，他什么也没说。
“你——”他张口，却发现嗓子发紧。
璐璐仿佛一点也不愧疚。 她抱着手机，对着镜头笑：“哥哥你看，我爸又开始作了。”
直播那头，传来徐浩戏谑的笑声：“哈哈，小璐真厉害，连你爸都怕你。”
弹幕刷屏——
哈哈哈，这爸也太窝囊了吧 真是女儿的耻辱 谢总那种女人，怎么会嫁给这种废物
璐璐得意地笑，顺手把手机递到桌上，抬起下巴：“爸，你看，连网友都觉得你可笑。”
章立州的手微微一抖。 他沉默了很久。 空气里只有滴汤落地的声音。
“璐璐，”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对你？” 璐璐翻了个白眼。 “你配我对你吗？你一个靠我妈养的男人，成天在家洗碗做饭，你还有脸说你是我爸？”
章立州的眼神，渐渐冷下去。
“我妈什么时候跟你离婚啊？我都丢不起这个人！”
她指着他鼻尖，大声嚷。 那句“丢人”砸得他胸口发闷。
那是女儿第三次说出这种话。
章立州深吸一口气。 “璐璐，”他的声音平静到可怕，“我给过你三次机会。你记住，是你不要我这个爸爸了。”
璐璐一愣，仿佛被这句话吓到。 可下一秒，她又讥讽地笑。
“少来这套，装什么深沉啊？离开我妈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吧？”
章立州没有再辩解。 他缓缓解下围裙，整齐地叠好，放在桌上。
“那你就看看，”他语气轻淡，“我离开你妈，还能不能活。”
他转身。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是厨房门被风关上。
璐璐冷哼一声，嘴角满是讽刺。 “神经病。”
她拿起手机，重新拨通徐浩的电话。
“哥哥，我把我爸骂走了，他真烦人。” 她的声音变得又软又甜，“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勇敢？”
“勇敢？哈哈，小璐，你太可爱了。”徐浩笑。
璐璐笑着，没看见厨房角落那双被蒸汽映亮的眼睛。
那是章立州的眼神——冷静、无声，却透着让人心底发凉的平静。
他站了很久。 终于走出那扇门。
门外的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汤渣。 有一片人参片，正好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轻轻拾起。 那是他亲手切的。
他看着那片人参，眼神深邃。 曾经，他是金融公司的金牌经理，一年赚几百万； 如今，他只是一名被妻女嫌弃的全职奶爸。
十年婚姻，他以为付出能换来温情。 可换来的，是泼在地上的那一碗汤。
他走出院门。 夜风冷得刺骨，城市的霓虹映在他眼里，像碎掉的梦。
他摸了摸口袋，只有一张助理转来的银行卡—— 每月一万块的生活费。
他突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决绝。
“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低声自语，语气坚定。
就在此时，屋内又传来笑声。 谢安南回来了。
“璐璐，谁让你动厨房的汤了？”
“妈，那是爸做的，我嫌腥就倒了。”
“他？呵，还在做这些没意义的东西啊。”
谢安南的语气，充满轻蔑。 她换下高跟鞋，语气轻快：“你爸啊，早该明白，他配不上我。”
屋内笑声又起，温柔、清脆，却像针。
章立州听见这一切，却没再回头。
他走向街口，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远处，霓虹闪烁，一块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财经新闻。 主持人说道：“沈氏集团创始人沈正川先生，今日遗嘱正式生效，继承人尚未公开。”
沈正川。
这个名字，让章立州停下脚步。
那是他唯一敬重过的人。
他低声呢喃：“沈总的遗嘱……”
风，刮过他脸庞。 他抬头望向夜空，眼底闪过一抹久违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