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刺眼的阳光只是晴朗天气的一个装饰，迎面而来的寒风格外的刺骨，她忍不住打起寒颤来，立刻有了退缩回被窝的冲动。
过了冬至，东铃市才算是拥入了冬季的怀抱。
只是东铃市的季节转变从不按套路来，一夜之间，便忽略了秋天。
“算了，走走就热了。”她驻足原地，抬头看了眼整整六层的寝室楼，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栖希！出去玩吗？”平日里一睡到下午的室友许吟吟破天荒地起了个早，她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子，是她常点的那家店铺，一顿抵得上程栖希一天的饭钱。
“不啊，我回家。”程栖希笑着应道，回家总是件开心的事。
“真好，我要回去睡觉，拜。”许吟吟打了个哈欠，她露出一脸羡慕，随即就头也不转地走进寝室楼去，背影慵懒又潇洒。
作为寝室里唯一一个市内的，回家是件便捷又令人羡慕的事。
没课的几日光阴该是被浪费在寝室里的，只是近些日子自制力不足，过得寒酸的缘由，这才让程栖希想起家的暖。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传入耳的是极其清楚的运动会进行曲，她瞄了眼跑道上一闪而过的几个露腿少年，全身仿佛装上了马达，控制不住地抖。
迈着碎并快的步子幸运地赶上了最近站点的公交车，小腿肚子已是酸得很，她习惯性地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到好一会儿才恢复到平稳的气息。
在这种十度以下的天气，穿着单薄的她很庆幸出门在外，此刻还能在公交车上幸存下来。
车窗外落叶纷纷，阳光作为常客已抵不住此刻眼前的萧瑟。
那些车窗框架内的一切缓缓地变幻着，虽没有虚拟世界内一眼瞧去的丰富内容，却能让心情平静下来。
回家的消息发得晚了些，快到饭点的时候总算有了回应。
“栖希啊，你到家了吗？”
【还在路上。】
“还在路上啊，我先出门了，饭在电饭锅里热着，钥匙给你放门口了，还是老地方。”
【哦，好。】
想来家里又是没人，她在手机屏幕上敲了几个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缩着身子，呆呆地看着窗外。
她家在相对较偏的位置，因此中途要转好几趟公交。
许是天气冷的原因，等公交的人总是很少，她上最后一趟公交的时候只见三两个人在车上坐着轻声闲聊着。
“这天真冷啊。”
“是的呀，可以穿棉袄了。”
“最讨厌冬天了，总是长冻疮。”
“是你体质太差啦。”
她们说的又何尝不是程栖希每年冬季的状况。
程栖希的两手紧握着，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只看到了十多年来被寒气摧残得不堪入目的痕迹。
话说，她这双手还被曾经的同学吐槽过如油爆鸡爪般的存在。一到冬天更是发红发紫，又肿又粗，简直像被下了毒。
这种很小回忆偏偏让人印象深刻，她对着车窗，嘴角向下撇，脑中闪现一张面孔。
眉如月牙，目若秋波，唇瓣含笑，鼻梁挺立，肤色白皙，容如墨画，一眼瞧去，仿佛置身于幻想之中。
祁斯齐。
或许是回家的缘故，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五个多月的时间。
省会城市铭湖曾是志愿单上的首选城市，在经过无数次的磨合之下，还是如家里所愿留在了东铃这座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她发挥失常导致的。
想要去铭湖艰难又容易，可总要为几年后的将来做打算，她就这样错过了与祁斯齐在同一个城市的机会。
“农业银行已到站，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欢迎下次乘坐，谢谢。”
“车辆起步，请站好扶稳，下一站……”
公交缓缓驶去，一股清凉袭来，耳边顿时多了各种嘈杂的声响。
她做了一下深呼吸，晕车的感觉还是没有完全消失。本想着一路撑着坐到家，可感觉胸腔一直闷堵着，连带着呼吸也变得刻意起来。
还有大概两公里的路程，她把外套自带的帽子扯到脑袋上，戴起口罩，就朝一个方向直走。
学校位于郊区，所以极少有如此刻街上一般热闹的鸣笛声，这个三线城市里的普通小镇就是她一直未离开过的地方，几个月的时间也只有一丁点的变化。
“烧饼！美女，香喷喷的烧饼看一下！买一送一！”
路过一家家店铺，突然的，她被一烧饼铺子老板叫住了。
是个上点年纪的男子，皮肤呈小麦色，模样老实质朴，带着浓重的外乡口音。
她与那老板对视了三秒，肚子那不争气的叫声瞬间听得清清楚楚。
“吃不吃烧饼？买一送一。”差不多的话又在耳边重复了一遍，仿佛又给烧饼加上了一层非吃不可的光圈。
“那……给我来个梅干菜的吧，要薄饼。”她知道自己肯定是饿昏了，扫到价目表上的任意一个便开口说道。
总不能饿到连午饭也吃不动的地步吧。
原地停了有两三分钟，她接过热乎的烧饼，就把口罩扒到下巴处，一口一口地啃得狼狈。
冷风吹得脸疼，她的嘴里嚼个不停，很快就把口罩拉到了鼻子上。
“有点难嚼啊……”
高中三年几乎都会路过的早餐铺种类多样，生意红火，是镇上许多人的常去之处。
如今居然换了一家店铺。
嘀嘀！嘀嘀！
摄人心魂的鸣笛声仿佛是寒风中的一把利剑，她猛的一抖，侧过头去，一辆黑色宝马的车头离她只有一米。
她赶忙让到路的另一端，踩着碎步继续往前挪了好一段路，感觉走得越远越安全。
“吓我一跳……”
这个小镇有着许多年代的痕迹，因为缺乏管理加上基础设施的不完善，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时而会发生事故。
她曾不止一次目睹过，如今还心存余悸。
缓和过来，四周恢复以往的喧嚣，她目光呆滞，眉眼间多了一丝疲惫。
刹那间，余光扫到一处模糊的建筑，她迟疑地朝后退了两步，一个巷口渐渐出现在视野内，经年累月的单元楼处于荫蔽处，墙壁灰黑，部分墙皮脱落，露出红色砖瓦。
“搬走了也说不定。”她喃喃着，把眼一眯，试图透过那些其貌不扬的门窗寻找生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