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头大的车夫停下车子,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
车上,一位绅士打扮的男子下车,戴好礼帽后向车夫递上钱,同时小声嘱咐道:“务必看好电台。”
车夫应声点头,拉着车离去。
男子越往里走,硬朗的脸上神情越发深沉。
只见一家家日式商店、剧场、俱乐部、医院、学校、神社林立,一个个来来往往的日本人嘻哈打闹着,一队队日本军人往返巡逻,武装岗哨也极为严密。
男子正思索着如何能搞到日军的暗火力配置,忽听前方传来哭泣声。
男子随着看热闹的众人围上前去,只见一妇女跪倒在一众留着卫生胡的日本人面前,不停地磕头求饶。
而被打的男子躺在边上,哼唧着,看上去伤得不轻。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一把抓起妇女的头发往上一提,用蹩脚的汉语充满邪念地说道:“不打也行,就用你来抵债。”
说完,引起众人邪恶的大笑。
“不要,不要,我给钱,我给钱。”
妇女颤抖着求饶,也不顾头发被拉扯的疼痛,着急地翻起衣裤兜,“给,给,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妇女乞求着,想要去搀扶地上的男人。
“我说放你了吗?”
说完,那人又一把扯回妇女,妇女被扯得惨叫连连。
“他欠的烟钱可不止这些。”
那人手里掂着钱,冲着满脸痛苦表情几近扭曲的妇女凶神恶煞地说道。
“你,你,你胡说。”
地上的男子艰难地爬过来抱住那浪人的腿,吃力地说道。
浪人一木屐踩踢在男子脸上,还狠狠踩了他的手指,男子惨叫一声晕厥过去。
那人冷哼一声,欲拖妇女入店。
妇女惨叫着挣扎着。
“等一下,等一下。”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的哄笑声中脱颖而出。
只见一袭长衫、儒雅绅士拨开众人,走上前来问道:“请问大哥,他一共所欠多少钱?”
那人警觉地说:“怎么,你要帮他还?”
绅士取下礼帽,略欠身,含笑表示应允。
那人看了看绅士,又瞧了瞧被他抓着的妇女,伸出一根手指,傲慢地说:“一百大洋。”
“你胡说,算上今天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大洋。”
地上的男人清醒过来,咬牙吃力地辩解道。
那浪人听后作势又要踢过去,绅士急忙上前拉住,赔笑道:“一百,一百,一百。”
男人缩回了脚,重重地哼了一声。
绅士忙掏出钱来一数,自嘲道:“哎,这出门急,又逛了半天,就还剩五十了。
你看是否能赊个账,改日定登门给补上。”
说着递上钱,赔笑着道。
那人冷眼一瞪,又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欲拉着妇女走。
这时,秦世明又上前恭维赔笑道:“哎呀,大哥,你看这不是好商量嘛。”
那人凶光一露,身旁的八位打手以及不远处走来的一队鬼子兵让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八位打手更是紧紧握了握木棍,欲上前动手。
绅士不由后退几步,看到围观人群中假扮市民的队员和不远处走来的一队鬼子兵,用眼神制止了队员们的出手。
他解下表说:“这样吧,我用这表权当抵押于你,待明日……”话还没说完,那人一把夺过手表和钱,观瞧了一下,蹩脚地说道:“就这样,扯平。”
说罢,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往店内走去。
秦世民欲想再上前理论几句,可看到冲他蔑笑的几个打手,又听到人群后鬼子们呜哩哇啦的驱赶声,心里不知道把鬼子们的祖宗“问候”了多少遍,只好作罢。
他拉着惊慌未定的妇女,搀扶起地上的男人往外走。
首到回到家中,妇女才稍缓过神来,忙跪地叩谢不止。
“妈妈,这是怎么了?”
一个身材不高、面色黑红的少年着急地跑进来问道。
“爱雨啊,快,快给恩人跪下。”
秦世明忙拉住欲下跪的少年,去搀扶妇女道:“大姐,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
说着掏出身上仅剩的一些零钱给大姐说道:“这点钱去抓点药给大哥敷上,把那大烟给戒了,好好过日子。”
妇女抽泣着又要下跪,秦世明忙拦着,摸了摸旁边少年的头,嘱咐道:“男儿长大了,要照顾好父母。”
少年重重点了下头,有点羞涩地问:“恩人,请问怎么称呼你呀?”
秦世明咧嘴一笑,说道:“我姓秦,你叫我秦叔叔吧。”
说罢,欲告辞而去。
只听这时里屋传出重重的咳嗽声,三人匆忙跑进里屋查看。
男子躺在床上,大口喘气,看着来人,略显吃力地说:“恩人,你是军人吧?”
秦世明警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不用多疑,我也是倒在地上时无意中看到你随身携带的武器。”
秦世明下意识地摸了摸绑在裤腿中的军刺,释然地点了下头。
男子浅笑着用上海话向妇女吩咐道:“侬带儿子到外头弄点开水,泡点茶叶来。”
待母子两人退出屋后,男子正了正身子,郑重地和秦世明讲起了今天他在那会所中听到的事。
原来,男子今天吸食***的房间靠近电梯井,电梯上下运行的噪音让他好生烦躁。
就今天,电梯往上两层的次数特别频繁,好奇心顿起。
因为平时上两层是不对外开放的,且平时都有人看守。
他便用钱耍了点心计,骗开了楼梯守卫,偷偷跑到五楼,听到屋内有人说:“不是因为受台风影响,援兵己经到了,谁还给各国侨民迁入租界的两天时间?
……”两人一番对话后,秦世明明白了男子被打的原因,也了解到男子原来是十九路军军人,对男子肃然起敬。
他郑重地问了男子姓名,还请教了那烟馆建筑内的内部情况,而后道谢离去。
走出王老哥家,秦世明左右唤来隐秘警戒的两名队员,让他们尽快回驻地向上级汇报日寇己有图沪之意,且己做足准备,待台风过后,物资人员到齐,将发动对沪作战。
另外电令张排长加快侦查速度,令留守人员尽快备足一切有用物资,随时待命。
两人领令而去,秦世明点上烟,重重的吸了一口,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出巷子。
或许是受台风影响,今日天黑得比往常要早。
霓虹初上,马路旁热闹非凡。
有卖拳术之人,有表演变戏法者,还有露天舞台上男女合演京戏的精彩场面,亦有拍着牙板清唱小调之人。
当然看相拆字、赌赛象棋等种种玩意亦是层出不穷,好生热闹。
秦世明缓缓走进茶摊,要了一壶清茶,心中思忖着接下来的行动。
轻抿着茶,望着街上形形***的人如海浪般涌动不息。
他们有的匆匆而行,有的悠然漫步,每个人的脸上都承载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故事。
在这灯火阑珊的街头,仿佛听到了林语堂先生的呼唤:生活不只是简单的呼吸,还需要光和热。
风,从翻新的八字桥轻轻吹过,带走了岁月的尘埃,却无法吹走那份沉甸甸的军魂。
秦世明倚着桥栏,眼望河面,依稀还能见到五年前被毁南桥的残垣断壁。
隐约间,仿佛又看见了身背斗笠、手握大刀的勇士迎着刺刀上膛的日寇,刀光闪闪,厮杀声响彻云霄。
忽然,一双纤细却不失力量的手重重掰过正出神的秦世明。
还没等回过神来,身旁宛如掠过一朵出尘的白莲,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幽香。
“那是他的同伙,你俩去抓住他!”
一个扎着鲨鱼鳍的日本浪人喘着粗气,指着秦世明对身旁两人说道。
秦世明一脸茫然地看着跑来的人,又回头望了望己远去的白莲,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正欲上前解释一番,那两人己抽出棍剑向他袭来。
秦世明暗骂一声“***”,转身躲过两人的攻击,一掌重重劈在那持棍者的手腕上,顺势夺过棍棒,双手用力,结结实实地打在那刚转身过来的持剑人肩上。
两人吃痛,吸着冷气后退着。
不等秦世明再上前补上两下,只见那鲨鱼鳍浪人拔出长刀,领着后赶上来的一群倭寇咿咿呀呀叫喊着冲上桥来。
“我靠!”
秦世明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声“***”,忙砸出手中棍棒,转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