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之中一个孩子躺在床上呢喃着些听不清的话语,一阵后,男孩惊醒。
“小公子,可曾是做噩梦了?”屋外一个婢女柔声问道。
“晴儿姐姐,不碍事的,你去睡觉吧。”
屋内的小男孩很是贴心的对着屋外的婢女说道,但婢女晴儿自然不敢就这么离去,但好在屋内的小男孩很是坚持,婢女晴儿这才退去。
屋内的小男孩早就坐起身子,听到屋外再没有了动静,这才用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珠。
就这么***一阵之后,小男孩像是没有了睡意,便起身穿衣,离开了屋子。
圆月高悬夜空,天幕上繁星不断的眨着眼睛,清冷的月光好似一层薄纱洒在人间。亭台水榭好似都变得更加动人,湖面更是波光粼粼。
水榭之中,一个小男孩一手托腮,坐在亭椅上,正在望着湖面上那轮圆月,怔怔出神。一阵后,小男孩又将目光抬起,看向了高悬夜空的那轮圆月。小男孩似有所思,像是在思考这两轮圆月有何不同。
不过是一轮为天上月,一轮为人间月而已。
今天是八月十五,所以月亮格外的圆。
小男孩想到了书卷上的那句“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
随后小男孩又想到了自己那次,没来由的问仲熊叔自己的名字是谁给取的,而仲熊叔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拿出一页纸,上面写着“我叫李浔”四个大字。
接着小男孩脑子里冒出了一句话“我叫李浔,这是我看过的第十轮中秋节的月亮了”,想着想着,不禁出口道:“爹,娘,孩儿想你们了。”
远处连廊之上,一对夫妻正在注视着这一幕,妇人听到小男孩的话音后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男人也是眨巴了几下自己湿润的眼睛。
就在小男孩来了不久之后,男人也来到了这离小男孩较远的连廊,一盏茶的功夫,妇人或许是见自己的丈夫久久不曾回房,便在屋门口看了看,随后就看到了小男孩独自在水榭中以及远观的丈夫。
回到房中披了件衣物,又给自己的丈夫拿了件披风,来到男人身旁给他披上衣物,接着夫妻二人看了许久。
最后男人转过头看向妻子,松开了握着的手,走到了小男孩身旁,而妇人则没有继续再看,而是回到房中。
“浔儿,又在想念你的爹娘了?”男人率先开口语气温和的问道。
这个名为李浔的小男孩并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沉默良久,两人都看着湖面不再说话。最后还是小男孩李浔开口问了小男孩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问的问题,“浔儿的爹娘是否也在想念浔儿?”
男人神色复杂,酝酿许久,男人终于给了一个不同于往年的答案,“浔儿的爹娘肯定也在思念浔儿。”
原本并没有抱任何希望的小男孩李浔,转过身看着男人的眼睛,又缓缓问道:“那浔儿的爹娘为什么不会来找浔儿?”
男人看着小男孩李浔那澄澈的眼睛,闭上眼又睁开看向远方,男人给不出答案,又不敢欺骗小男孩。
沉默,良久的沉默。
小男孩李浔不再盯着男人的眼睛,目光下垂,转过身来继续看着湖面上的那轮圆月,好似圆月会告诉他答案。
男人看着小男孩本就瘦小的身形,此刻显得更加的孤寂,男人到嘴的话最后成了咽下的口水,最后拍了拍小男孩李浔的肩膀留下了一句早点睡就离去,小男孩点头轻声答应了下来。
男人名为渔仲熊,是渔家现任家族族长,是那个名为李浔的小男孩的叔叔,但两人之间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又或者说是小男孩李浔和渔家上下所有的人都没有血缘关系。
小男孩是老族长带回来的,差不多是在八年前的雨夜。老族长当年回来后就退位了,族长之位也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传给了现任族长渔仲熊,而并非是老族长的嫡子渔伯虎。
老族长退位之时,特地嘱咐了自己的二儿子渔仲熊,一定要把这个自己带回来的孩子当做亲儿子对待,随后就直接闭关了两年之久,两年后闭关出来的老族长并非是伤势得到好转,而是伤势不断恶化,老族长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忙着交代后事。
渔仲熊并没有让自己的老父亲失望,这些年里一直将李浔当做自己亲儿子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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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州,九江郡,七彩宗。
赤彩阁是一座风格典雅大方的八层八边形设计,青瓦红木,门户被精致的木雕包裹。
赤彩阁前是几片湖,几片湖由几条被刻意束缚的小溪相连,小溪之上架着石拱桥,此刻的其中一座石拱桥上正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女和一个小女孩以及一个婢女。
妇女容颜姣好,身材也是极好的,此刻正温柔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婢女手中刚刚点燃的孔明灯,侧过头看着自己身边温柔的妇女,妇女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小女孩便放飞了这盏灯纸上写有“阖家团圆”字样的孔明灯。
一小两大,三人看着孔明灯缓缓升空,从最初清晰可见的孔明灯,最后变成隐约可见的光点,仿佛融入了天上的星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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佤梁州,北梁国,肖家。
三个女孩跪在大堂之中哭的梨花带雨,其中大一点的女孩,应该算是少女,已是豆蔻年华。小一点的也不过十二三岁,也正是她,另外两个女孩哭也都是因她而起。最小的女孩才六七岁,此刻的她其实还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替自己的二姐哭得那么惨。
中年男人看着自己身前跪着的三个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又看着旁边自己的夫人也是哭得伤心,中年男人只觉怒火中烧。
“够了!”
中年男人甩袖大吼,四个女子的哭声又才小了一些,中年妇女面色憔悴,看着自己的丈夫,开口劝道:“老爷,就算了,清儿怎么可能坚持得助,本就是逆道而行。”
除了中间那个被中年妇女唤为“清儿”的女孩,另外两个女孩皆是附和着。
中年男人气得浑身发抖,最后指着中年妇女说道:“还不是你不中用,一连三胎,全是女子,你让我……”中年男人又缓了口气,“你让我如何是好!”
最后中年男人只留下一句“这件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便离去,没有留给母女几人任何回旋的余地。
待男人离去片刻后,被唤作“清儿”的女孩只觉万念俱灰,霎时间也不哭不闹了,只是怔怔的看了眼正扶着自己的母亲,清儿用手擦了擦自己母亲脸颊上的泪。
夜间,肖家闺阁之中,清儿正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拿着剪刀,另一手正拂拭着自己的长发。一个狠心,便用剪刀剪去了自己的长发。
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此刻注定走上了另外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女孩目光不再停留在铜镜里的自己上,而是看向了窗外的那轮金光的圆月,怔怔出神。
背道而驰,倒行逆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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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金粟谷,刘家。
一座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做派的府邸之中,一位年近半百的夫子此刻正来回踱步。身前的七岁小孩对着自己功课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爹,你就不要在那里动来动去了,烦躁死了。”最终还是七岁小孩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你还好意思和老夫说烦躁?看着你那一筹莫展的样子老夫就烦,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让你娘生了你这么个小家伙。”夫子停下脚步,对着小孩说着。
“爹啊,真不是孩子不行啊,实在是这算术太难,孩儿真真做不来也。”小孩口吻有些焦急,生怕自己因此挨父亲的板子,事实上他也没少因为功课而挨板子,只不过这板子不好受,能少来一顿便少来一顿,免受那皮肉之苦。
“你你你,老夫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夫子急得直跺脚,“你说说你,商家算术你算不会,法家律法你记不住,儒家思想你也学不会,阴阳纵横你更是样样不会,你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孩听到最后心里思量许久,想说又不敢说,夫子有所察觉,便让小孩开口了。这个一身淘气的小孩开口说自己想成为游历江湖的豪杰,行侠仗义的侠客。
最后夫子实在是气不过来,直接赏了小孩一顿板子。小孩就是抠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挨了一顿板子,难道是江湖豪杰仗义侠客不够打动自己的父亲?那自己下次换个更加动人的说法。
刘夫子来到谷中后,娶的妻子身体孱弱,始终不曾诞下一子,夫妻二人也不抱希望,却没想到后来竟是老来得子,所以对于自己这个老来得的儿子有些宠溺。
所幸这个快被宠溺坏了的儿子心性并不坏,只是有些顽皮,好像学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对那不知道怎么看到的书中江湖充满了趣味。
回到自己屋中的路,刘夫子走得很慢,他本就是游历半生江湖,对于江湖的险恶又如何不知,正是如此,最终才决定在金粟谷这个相对平和的地方落了跟,由一位江湖豪杰摇身变为了谷中的一位教书夫子。
最终还是没有想明白的刘夫子抬头看了天空中金黄圆月,摇了摇头,暂时就搁置了这件事,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