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胭脂债
无尘赤脚踏上湿润的青石板路，脚底沾着晨露的凉意。
城门口新贴的告示在风中簌簌作响，一张画像上僧人轮廓旁赫然写着"悬赏缉拿盗取青城派秘籍之贼"。
无尘的脚步微微一顿。
昨夜破庙里那三个歹人怨毒的眼神突然浮现在眼前。
"让开！
秃驴别挡道！
"一声厉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几个衙役押着囚车呼啸而过，车里的犯人蜷缩着身子，手腕上的镣铐己经磨出了血痕。
城南"永昌当铺"刚卸下门板。
无尘走进昏暗的铺子，将包袱放在斑驳的柜台之上。
朝奉是个独眼老者，正用绒布擦拭一枚玉佩，见他进来，浑浊的独眼闪过一丝精光。
"阿弥陀佛，施主，小僧想当些经书。
"朝奉慢条斯理地解开包袱，枯瘦的手指在《金刚经》上摩挲："小师父这手抄经倒是工整，可惜..."他忽然压低声音，"现在满城都在找偷秘籍的和尚。
"无尘面色不变："小僧云游西方，不问江湖事。
""是吗？
"朝奉突然从柜台下抽出一张画像，"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画像上的僧人眉目与无尘有七分相似。
无尘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香风。
八个壮汉抬着描金箱笼鱼贯而入，箱笼后跟着个戴面纱的女子，缀满南海珠的绣鞋踏过门槛时，无尘腕间的佛珠突然绷断，菩提子滚落一地。
女子弯腰拾起一颗佛珠，面纱下的红唇轻启："小师父的佛珠，怎么这般不结实？
"她将佛珠放在柜台，指尖在无尘掌心轻轻一划。
无尘如遭雷击。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从火场背出的女孩，如今己是春风楼的头牌。
"顾...姑娘？
"女子轻笑一声，将一张银票拍在柜上。
无尘瞥见上面赫然写着自己的俗家名讳"林昭"，墨迹犹新。
后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府尹夫人的尖骂混着纸钱灰飘进来："***！
死了还要作妖！
"女子身形微颤，面纱下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
朝奉的独眼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咳嗽一声："小师父，你这经书...我收了。
"他递来一块碎银，"城南有家清心客栈，专住出家人。
"无尘深深看了女子一眼，转身离去时听见她低低的吟唱："是缘是劫难参透..."暮色西合，无尘在城西乱葬岗找到了那座新坟。
简陋的墓碑上只刻着"顾氏"二字，坟前摆着一盒打开的胭脂，鲜红如血。
他蹲下身，发现泥土里埋着半截青城派的腰牌。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长两短，不是官府的节奏。
无尘握紧腰牌，突然听见身后枯枝断裂的声响——"小师父，"女子幽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终于来了。
"夜风卷起纸钱，无尘转身时，看见她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
"三年了。
"女子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我等了三年，就为问小师父一句话。
"无尘的指尖触到腰间的乌木戒刀，又缓缓松开："顾姑娘请讲。
""当年你救我出火海，可知道那场大火是谁放的？
"她的匕首在月光下颤抖，"就是你少林寺的戒律院首座！
"无尘瞳孔骤缩。
三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那夜他奉师命下山采药，恰遇顾家庄大火。
现在想来，火势起得确实蹊跷。
"府尹强占我家田产，少林收了他的香火钱..."女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纱上洇开暗红血迹。
无尘上前半步，女子却猛地后退："别过来！
"她扯下面纱，露出脖颈处狰狞的烧伤疤痕，"我卖身青楼才查出真相，如今..."话未说完，她突然软倒在地。
无尘抢步接住她，触手却摸到一片湿热。
女子后背插着三枚透骨钉，伤口泛着诡异的青色。
"淬了毒的暗器..."无尘猛地抬头。
十丈外的老槐树上，一道黑影一闪而逝，看身形正是当铺那个独眼朝奉。
怀中的女子气若游丝："青城派...秘籍...在..."她突然攥紧无尘的衣襟，"小心...官...""顾姑娘！
"无尘急点她几处大穴，却见女子唇角溢出黑血，眼神渐渐涣散。
她最后挣扎着将染血的胭脂盒塞进无尘手中，盒底刻着个"漕"字。
远处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
无尘轻轻合上女子双眼，摸到她袖中藏着的半块青城派掌门令。
令牌背面，一道新鲜的剑痕划过"少林"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