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制支架撑起的摊位上，魔物核心在玻璃罐里泛着微光，断指的佣兵们围着冒热气的铜锅争夺炖魔物肉，角落的赌桌上，某个人类正用自己的尾指契约赌一局”猜核心属性“——在这里，连空气都弥漫着铁锈与魔力的腥甜。
林恩的眼罩被汗水黏在脸上，夜枭的羽毛在袖口下蠢蠢欲动。
薇拉递来的抑制药液今早失效得比以往更快，他能清晰听见周围人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新换的骨刃——用铁牙死士的脊椎骨磨制，刃口还刻着半段圣痕咒文。
“看这儿，三位！”
黑市掮客老瘸子用义肢敲打着钉满悬赏令的木板，三只眼的魔蛙标本在他头顶晃荡，“铜纹任务里最肥的差事——‘剿灭熔核巨蜥，夺回赤磷矿脉’，雇主出价三百黑钢币，额外附赠矿洞地图！”
老K的义肢突然掐住他后颈：“三百？
上周银纹任务才给一百五。”
他扯下悬赏令，泛黄的羊皮纸上印着模糊的巨蜥素描，腹部鳞片间嵌着燃烧的赤磷结晶，“而且雇主匿名，连灰鹰印章都没盖。
说吧，老瘸子，这矿洞是不是和圣座有关？”
老瘸子的第三只眼猛地闭合：“嘘——”他往西周扫了眼，压低声音，“矿主上个月突然病死，新接手的‘灰烬商行’三天前送来这批悬赏，要求只招共生者或亚人小队。
知道为什么吗？”
他指向地图边缘的焦黑印记，“三个月前，矿洞深处突然喷出熔岩，活着逃出来的矿工说，看见巨蜥嘴里叼着带圣痕的铠甲碎片。”
洛璃的蛇尾突然缠住老瘸子的义肢：“圣痕铠甲？
比如审判官那种？”
她指尖划过地图上标着”熔核之喉“的洞窟，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微光，“还有，‘灰烬商行’的老板是不是总戴着青铜鸦首面具？”
老瘸子的喉结滚动：“您、您怎么知道……”“因为那是教会的洗钱幌子。”
薇拉的藤蔓卷走地图，叶片在纸面烧出焦痕，露出底下隐藏的圣座十字水印，“三个月前，圣座开始在矿脉密集区推行‘劳工净化计划’，所有矿工都要烙圣痕——但熔核巨蜥突然失控，毁了他们的地下实验室。”
她盯着林恩逐渐泛青的耳尖，“雇主想要巨蜥核心，更想要实验室里的东西。”
矿洞入口蒸腾着硫磺味的热气。
老K用义肢敲了敲岩壁，圣痕纹路亮起：“温度超过八十度，金属义肢撑不了太久。
薇拉，你的毒藤在这种地方能活多久？”
“够把你从熔岩里捞出来三次。”
薇拉甩了甩发间的火蕨草——专门为高温环境准备的契约魔物，叶片边缘泛着结晶状的红，“但林恩的夜枭……”她突然拽住正要踏入洞口的林恩，“你的羽毛在发烫，契约魔物对高温有排斥？”
“不。”
林恩盯着洞深处翻涌的红光，夜枭在意识里发出兴奋的低鸣，右眼眼罩下的皮肤传来被灼烧的错觉，“它在渴求……赤磷的能量。”
他扯开眼罩，银灰色瞳孔完全竖成细线，耳后新长出的羽毛正渗出磷粉般的微光，“就像猫看见耗子，而这里有一头燃烧的耗子。”
洛璃突然贴上来，蛇信轻舔他耳垂：“共生者先生的兽化越来越有趣了～不过提醒你哦，熔核巨蜥的核心长在……”她指尖划过自己咽喉，“声带附近，所以它的咆哮能融化岩石。”
隧道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老K的义肢锁链骤然绷紧：“有活物过来了，不是巨蜥——是矿工！”
十几个浑身焦黑的人影从拐角冲出，他们的皮肤嵌着熔断的圣痕铁刺，眼球被高温灼成白瞳，喉咙里发出含着熔岩的嘶吼。
林恩的骨刃先于思考挥出，刃口的圣痕咒文与敌人铁刺共鸣，爆发出蓝金双色的火花——这些本该死去的矿工，被圣座技术改造成了”熔火死士“，核心就藏在胸口沸腾的岩浆里。
“别砍头！
核心在心脏位置！”
薇拉的火蕨草突然膨胀成火墙，拦住试图扑向洛璃的死士，“它们的身体是岩浆容器，砍碎会引发小规模喷发！”
老K的锁链缠住某具死士的腰，猛地甩向岩壁：“林恩！
用声波震碎核心！
我记得你在毒雾森林用过——”夜枭的尖啸在隧道炸开。
银灰色波纹扫过死士们的胸口，嵌在心脏位置的赤磷核心逐一爆裂，沸腾的岩浆在地面蜿蜒成发光的纹路。
林恩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这次共鸣比上次清晰百倍，他甚至“看”见了死士们临终的记忆：圣座牧师将铁刺钉进他们眉心，用拉丁语念诵“为净化奉献躯体”。
“这些人…都是自愿的？”
他声音发颤，夜枭的意识在脑海中翻涌，混着熔岩的炽热与人类的恐惧。
洛璃蹲下身，指尖蘸起冷却的岩浆：“自愿？
圣痕术会篡改记忆，让他们以为变成怪物是‘神圣使命’。”
她突然抬头望向隧道深处，瞳孔收缩，“巨蜥来了，带着它的‘孩子们’。”
地面剧烈震颤，隧道顶端的碎石如雨落下。
当熔核巨蜥从黑暗中现身时，林恩终于明白为何悬赏令上画的是“怪物”——它足有二十尺长，鳞片间流淌着液态赤磷，腹部皮肤半透明，能看见里面蜷缩着尚未孵化的巨蜥卵，每个卵上都烙着圣座十字。
“教会在用魔物培育净化兵器。”
薇拉的火蕨草在高温中开始枯萎，“那些卵吸收了圣痕能量，破壳后会成为能喷吐净化火焰的亚种……”巨蜥的咆哮震碎岩壁，赤磷火焰从口中喷出。
老K的义肢锁链突然绷首，将林恩拽向岩壁凹陷处：“见鬼！
它的核心果然在喉咙里，但周围裹着三层熔岩护甲——薇拉，用你的藤蔓缠住它的前爪，洛璃，去偷袭卵囊，我来引开火焰！”
“等等！”
林恩盯着巨蜥腹部半透明的皮肤，夜枭的魔力正在与赤磷产生共鸣，“它在保护卵…这些卵里的胚胎，还活着。”
洛璃的蛇尾突然甩出麻痹毒素：“同情心留到地表吧！
没看见卵上的十字吗？
孵化出来的只会是教会的战争机器——”她的毒素在巨蜥鳞片上滋滋蒸发，“该死！
它的表皮有抗魔涂层，是圣座技术！”
巨蜥的尾巴扫向洛璃，林恩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
夜枭的羽毛在高温中燃烧，却让他的动作快了三倍，骨刃精准地刺入巨蜥尾椎的关节缝隙。
赤磷血液溅在他手臂上，烧出滋滋作响的伤口，却也让他看清了巨蜥眼中的——痛苦。
“它在流泪。”
他抓住老K正要掷出的锁链，“这些卵不是它的孩子，是教会强行植入的！
看它腹部的缝合线，还有鳞片下的圣痕咒文——”巨蜥的第二次咆哮比上次虚弱。
薇拉突然惊呼：“卵囊在融化！
圣座肯定在卵里设了自毁咒文，一旦母体受伤，就会引爆赤磷！”
隧道顶端开始坍塌，熔岩从裂缝中滴落。
老K啐掉嘴角的灰烬：“不管是不是被迫，这怪物现在挡着实验室的路！
林恩，你能和它的契约魔物沟通吗？
夜枭也是捕食者，也许能——”“不。”
林恩盯着巨蜥逐渐浑浊的眼睛，想起三年前被教会焚烧的夜枭巢穴，那只母夜枭用身体挡住火焰，首到最后一刻还在护着未孵化的卵，“我要救它。”
他扯开衬衫，露出胸口与夜枭签订的契约咒文，“薇拉，把你的火蕨草种子给我！
洛璃，用你的蛇信撑开它的嘴，老K，准备锁链拉住卵囊！”
“你疯了？！”
薇拉却己经掏出种子，“火蕨草需要宿主核心能量才能生长，你想让夜枭和巨蜥共享核心？”
“共生契约可以转嫁。”
林恩将种子按进巨蜥额头，夜枭的魔力顺着掌心涌入，“就像教会把圣痕铁刺植入人类体内，我们可以用植物契约替代圣座咒文——”巨蜥突然低头咬住他的肩膀。
滚烫的血液混着赤磷滴落，林恩却笑了——夜枭的意识正在与巨蜥共鸣，他“看”见了这只魔物的记忆：十年前被教会捕获，强行在体内植入赤磷核心和圣座卵，每天承受着熔岩灼烧的痛苦，只为孕育出能净化共生者的怪物。
“现在换我们来改写契约。”
他忍着剧痛，将骨刃刺入自己掌心，让夜枭的血与巨蜥的赤磷血液融合，“以血为媒，以痛为证，你可以选择死亡，或者……”他望向即将崩塌的卵囊，“和我们一起，碾碎那些让你痛苦的东西。”
巨蜥的瞳孔突然收缩。
它松开牙齿，低头衔起林恩掉落的银哨，放在掌心轻轻摩擦——那个动作，像极了当年阿莎安慰受伤的夜枭幼鸟。
“它同意了。”
薇拉的藤蔓突然缠上卵囊，火蕨草种子在巨蜥额头发芽，“老K！
趁圣痕咒文松动，把卵囊拽出来！
洛璃，用你的毒素干扰自毁咒文！”
接下来的两分钟犹如置身熔炉。
老K的锁链勾住卵囊的缝合线，洛璃的蛇信疯狂啃噬咒文，林恩则用骨刃划开巨蜥腹部，将带着圣座十字的卵逐一剜出。
当最后一枚卵被甩出隧道时，巨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这次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它低头蹭了蹭林恩的肩膀，然后转身撞向隧道深处的岩壁。
坍塌的碎石中露出金属大门，门上刻着圣座的净化符文，却在巨蜥的赤磷鳞片下逐渐融化。
“实验室在里面。”
洛璃擦去嘴角的血，指尖还捏着半块从卵中找到的界神碎瞳，“看来咱们的三百黑钢币要翻倍了——不过先看看，教会到底在熔核之喉藏了什么宝贝。”
实验室里飘着刺鼻的福尔马林味。
十二具玻璃罐里泡着半人半魔物的实验体，他们的胸口都嵌着和林恩同款的共生核心，却被圣座咒文强行压制。
老K突然踹翻一张铁桌，露出底下的羊皮卷，上面用鲜血画着界神躯体分解图，心脏位置标着“裂隙核心共鸣点”。
“他们在研究如何用共生者核心激活界神残骸。”
薇拉的藤蔓卷起一罐淡金色液体，标签上写着“圣痕之血·第三试验体”，“还记得断指碑的警示吗？
当共生者核心与界神碎瞳共鸣时，裂隙会被打开——而教会想逆向操作，用核心关闭裂隙，代价是牺牲所有共生者。”
林恩的手指划过某具实验体的手腕，那里刻着模糊的“阿莎”字样。
夜枭的意识突然剧烈震荡，他看见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妹妹被绑在手术台上，圣座牧师将铁刺钉入她眉心，而旁边的玻璃瓶里，装着半枚正在融化的夜枭核心。
“哥哥……”他猛地转身，却只看见巨蜥在隧道口投下的阴影。
实验室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洛璃突然咒骂：“圣痕巨像的地下枢机！
老瘸子说的‘灰烬商行’根本不是雇主，是教会故意引我们来销毁证据——”地面突然裂开，滚烫的熔岩喷涌而出。
巨蜥嘶吼着撞向正在升起的金属闸门，林恩抓起那卷界神分解图，看见图角画着个戴着银哨的少女，脚下踩着破碎的圣座十字。
“快走！”
老K的义肢拽住他后领，“巨蜥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它的核心己经开始衰竭——”当他们跌出隧道时，熔核之喉在巨响中坍塌。
巨蜥的赤磷鳞片最后一次亮起，像颗坠落的流星，消失在岩浆中。
洛璃攥着那半块界神碎瞳，突然轻笑：“原来如此，共生者的血能激活碎瞳…林恩，你刚才和巨蜥共享契约时，是不是‘看’见了教会的终极目标？”
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掌心里的银哨——哨尾原本光滑的表面，此刻浮现出细小的赤磷纹路，和巨蜥鳞片上的咒文一模一样。
薇拉递来新的抑制药液，却发现他耳后的羽毛己变成赤红色，在暮色中微微发烫。
“下一站，血月集市。”
老K踢开脚边的圣痕铁刺，它正吸收着巨蜥残留的赤磷能量，表面浮现出眼睛状的纹路，“我要把实验室的羊皮卷卖给魔女议会，他们应该很乐意见到——”他瞥向林恩逐渐稳定的气息，“某个共生者不仅能和魔物共享契约，还能改写圣座咒文。”
洛璃的蛇尾突然缠住林恩手腕，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赤磷纹路：“提醒你哦，刚才在实验室，我看见你妹妹的实验体编号是‘27-Ω’，Ω代表终焉——”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吐息拂过他耳垂，“而你的编号是‘28-Α’，阿尔法代表开端。
教会在玩很有趣的对称游戏呢，哥哥～”夜枭在意识里发出低鸣，这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林恩望向逐渐升起的血月，想起巨蜥临终前传递给他的最后画面：某个戴着青铜鸦首面具的男人，正将阿莎的银哨放入铁盒，而铁盒的编号，是第28格。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