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烛空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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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烧的婚房里,楚明澜垂眸盯着盖头下那一方绣着金凤的红绸。

喜乐声从远处飘来,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

描金靴在门槛处迟疑时,她数清了地砖上第三道裂纹里嵌着的珍珠碎屑——那是方才失手打翻妆奁时溅落的。

"殿下。

"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稳,"合卺酒要凉了。

"萧翊的脚步顿在鸳鸯戏水的织金地毯边缘。

烛火将他投在屏风上的影子拉得修长,腰间玉坠轻轻撞在剑鞘上,发出极轻的脆响。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盖头下突然灌入的寒意让楚明澜下意识攥紧了嫁衣袖口。

金樽相碰的瞬间,萧景翊的指尖在杯底不着痕迹地一抬。

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楚明澜衣襟上,金线绣的凤凰顿时洇开一片暗红。

"妾失仪。

"她坐着没动,看着酒滴顺着嫁衣纹路蜿蜒而下,在裙摆积成小小的水洼。

凤冠垂下的珠帘微微晃动,在两人之间划出细碎的光影。

萧景翊将空杯掷回托盘。

"云岫旧疾发作。

"这句话像把薄刃,精准***这场仪式最脆弱的关节。

他转身时,腰间诗简从蹀躞带滑落半截,露出《郑风》里"子衿"二字的朱砂批注。

庭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个小太监在廊下被绊倒。

楚明澜听着那慌乱的动静渐远,伸手足有七斤重的蕾丝凤冠。

三根固定用的金簪齐根折断,断在烛光下闪着冷芒。

妆奁暗格弹开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喜鹊。

契约婚书上的墨迹还很新,最末一行"两不相欠"西个字写得格外锋利。

楚明澜用鎏金护甲蘸了胭脂,在"各取所需"旁按下家族徽记时,听见窗外梅林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像千万颗珍珠同时倾泻。

楚明澜站在窗前,看着萧景翊的白玉扳指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他正将什么物件投入炭盆,火光腾起的刹那,她看清那是半截烧焦的诗简。

"娘娘!

"大宫女慌慌张张冲进来,"偏殿的窗棂被风刮开了——"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劈在宫墙外的老槐树上。

楚明澜突然提起浸透卺酒的嫁衣下摆,鎏金护甲划过绸缎的声响刺得人耳膜发疼。

萧景翊咳血的手帕与她的衣角同时飘进炭盆时,两人隔着一扇雕花窗对视。

火舌卷着丝绸迅速蜷缩,将凤凰纹样吞没成灰烬。

雨幕中传来云岫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急,像催命的更鼓。

"殿下若急着走,"楚明澜将契约推过桌案,"不妨先把这个签了。

"砚台里残余的墨汁映出她平静的眉眼,那里面分明凝着半的血色。

萧景翊的笔尖在"永不干涉"西个字上方悬停。

窗外又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袖沾染的朱砂——那是云岫诗简上批注的颜色。

笔锋突然重重,墨汁溅在楚明澜的护甲上,像只振翅欲飞的血蝶。

子更鼓混着雷声传来时,楚明澜正在数契约上的蜡滴。

第三滴落在"楚"字家徽上,恰好盖住胭脂印里暗藏的银线。

萧景翊的玉扳指叩在案上,一声,两声,三声,与远处云岫的咳喘形成诡异的***。

暴雨冲垮了梅林小径,混着花瓣的泥水漫过石阶。

楚明澜看着水面漂浮的诗简残页,突然轻笑出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的护甲划过窗棂,在紫檀木上留下三道细痕,"就是不知...殿下心里装的是哪家姑娘?

"萧景翊猛地抬头。

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在他瞳孔中跳动,映出楚明澜半边脸隐阴影里的轮廓。

她指尖还拈着半片没烧完的纸,上面"纵我不往"西个字正被雨水慢慢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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