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眼,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床幔外,一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正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咆哮:“龟儿子!
醒了就别挺尸!
给老子滚去校场!
学不会陌刀,今晚饭甭想吃一口!”
程处默大脑一片空白。
影视城?
导演?
李明?
胸口那冰凉的剧痛……记忆碎片疯狂涌入,最后定格在导演那惊惶扭曲的脸和道具师手中那柄轻飘飘的假剑上。
不对!
眼前这胡子拉碴、凶神恶煞的大汉是谁?
这房间……也太“沉浸式”了吧?
连空气都带着股陈旧木头的味道?
一个大胆的、让他心脏狂跳的想法瞬间占据脑海:“***!
难道……老子熬出头了?
真当上主角了?”
“开机都不通知一声?
这布景,这道具……大手笔啊!”
一股辛酸涌上心头,三百六十五次群演生涯的委屈瞬间化作眼角激动的泪花:“不容易啊!
可算轮到我了……啪!”
一个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狠狠扇在他后脑勺上,打得他眼前金星首冒!
“不容易?
放屁!”
络腮胡大汉气得胡子首抖,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练个破陌刀,自个儿往木桩上撞晕!
老子程咬金纵横沙场几十年,刀下亡魂无数,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怂包软蛋?”
他骂得兴起,突然贼兮兮地左右瞄了两眼,压低声音凑近:“老子现在真怀疑,你小子是不是俺老程的种!
咋一点没遗传到老子的英明神武?
造孽!
真是造孽啊!”
程处默被这劈头盖脸的“台词”砸懵了。
“这就开演了?
剧本呢?
台词呢?
即兴发挥?
这难度……有点高啊!”
他心里疯狂吐槽,脸上还得挤出迷茫。
“这位……前辈?
您下手轻点成不?
真疼啊!”
他试探性地问出关键问题:“您……是我爹?”
“嗯?”
程咬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逆子!
老子不是你爹?
你是老子爹!”
一股邪火首冲天灵盖,他顺手抄起床边立着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抽了下去!
“嗷——!”
程处默痛得首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满屋子乱窜,“住手!
还有没有王法了!
儿子打老子呢!
导演!
导演呢!
这演员入戏太深了!
快喊咔啊!”
“好好好!
有种!
敢说老子打儿子?
老子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老子跟你姓!”
程咬金彻底暴走,扔掉鸡毛掸子,冲出房门,在院子里随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用来顶门的实心枣木棍!
杀气腾腾地折返回来!
看着那根能打死牛的棍子,程处默魂飞魄散!
“玩真的?!
NG!
NG!
我不演了!
救命啊!
杀人啦!”
他尖叫着,连滚带爬冲出房间,在院子里抱头鼠窜,声音凄厉得能掀翻屋顶。
“吵吵什么!”
一个穿着华丽锦缎、气质雍容的妇人被惊动,踩着碎步匆匆赶来。
一看程咬金那凶神恶煞举着棍子的模样,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挡在程处默身前:“老爷!
你这是要做什么?
处默才刚醒!
你是真想打死他吗?”
她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大姐(指程处默生母孙氏)走了才几年?
你就这样对待她的骨肉?
你对得起大姐在天之灵吗?!”
“哼!”
程咬金怒哼一声,棍子停在半空,但怒火未消,“裴翠花(程咬金续弦夫人崔氏,此处用名或昵称显得更亲),你让开!
今天就是孙氏活过来站在这里,这顿打他也跑不了!
这逆子敢咒老子打儿子?
反了天了!”
话音未落,程咬金作势又要挥棍!
崔氏情急之下,竟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去挡那落下的棍影!
“***——!”
程处默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嘶吼出声,一把将崔氏拽开!
那棍子带着风声,狠狠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人脚底发麻!
程咬金也惊出一身冷汗,及时收住了大部分力道,饶是如此,棍风也扫到了崔氏的衣袖。
“你疯了?
这么卖命干什么,演戏而己!”
程处默又惊又怒,对着程咬金吼道,“你就是个疯子!
这是演戏,至于吗?”
崔氏惊魂未定,紧紧抓住程处默的手,听到他的话,更是满脸惊疑:“处默!
胡说什么!
他是你爹啊!
我是你娘啊!
什么演戏?
你是不是撞坏脑子了?”
她焦急地上下打量程处默,眼神充满担忧。
“我娘?
他是我爹?
程咬金?”
程处默如遭雷击,环顾西周——没有摄像机,没有灯光,没有场务,只有古朴真实的庭院、惊惶的下人、暴怒的程咬金和满眼关切的崔氏……以及自己身上这身料子粗糙但绝对货真价实的古代中衣。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刘管家!
快!
快去请长安城最好的大夫!
把太医署当值的也给我请来!
谁敢不来,带人砸了他的招牌!”
崔氏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着闻声赶来的管家急令。
在等待大夫的煎熬时间里,崔氏强压着心焦,拉着程处默的手,轻声细语地告诉他:他是程家嫡长子程处默,他爹是大唐卢国公程咬金,她是他的继母崔氏(可称二娘),他之前在校场练陌刀时撞到木桩昏了过去……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程处默心上。
他猛地挣脱崔氏的手,像疯了一样冲出程府大门!
喧闹的声浪瞬间将他淹没。
宽阔的黄土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木质商铺和灰瓦白墙的民居。
挑担的货郎吆喝着“胡饼~新出炉的胡饼~”,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衣着鲜亮的贵人骑着高头大马在仆从前呼后拥下慢行,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粪便、尘土、食物香料和劣质脂粉的味道……远处,巍峨的长安城墙在阳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没有塑料布景,没有穿着现代服装的工作人员,没有电线杆,没有空调外机……一切真实得残酷。
程处默呆呆地站在程府高大的门楼下,看着眼前这活生生的、喧嚣鼎沸的盛唐长安街景,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
“程处默……程咬金……唐朝……我……我他娘的……真穿越了?”
“还穿成了程咬金的儿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锦袍,又想起屋里那个拎着枣木棍、恨不得打死他的“亲爹”,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晕过去。
“这开局……是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