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士颤抖的双手几乎托不住这具布满裂纹的婴孩,那些棱角分明的肌肤碎片互相贴合,组成这个脆弱的他。
三岁那年,佐恩的记忆总是与庭院里的大理石浮雕纠缠,从浮雕到二楼书房不足百步的距离,足够让他的领巾浸透咸涩。
好在母亲维罗尼亚·奥黛特总是温柔,总是搀扶着佐恩西处闲逛。
没人知道苦难始终环绕佐恩的缘由,父母在五年中相继离世,佐恩被一对贵族夫妇领养。
但兰德里爵士与他的妻子在不久后遣返回孤儿院将佐恩交回。
那时交谈中,佐恩也在偷听,仅存的记忆是沙发上的兰德里又想了又想,最终对着孤儿院长吐出那个精心打磨的形容词:"死寂"。
当滚烫的沸水淋在脚掌后,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的孩子与面不改色告知父母的孩子中做选择,兰德里爵士选择了前者。
成年后佐恩离开孤儿院,他没有同那些孤儿们前往工厂劳动,反而在某天夜里偷走了院长的皮包,自此消失不见。
时间慢慢淡忘了佐恩的存在,反而在一些人口中被塑造成了恐怖的食人怪物,是父母恐吓顽皮孩童们低劣的手段。
年仅十三岁的里拉听到母亲的恐吓后露出胆怯的神情,蜷缩在被褥里眼神盯着窗外。
夜色渐浓,从她的窗台中能瞭望到远处被油松遮蔽的矮山,草坪上的葡萄园,碎石小径,花圃,还有窗台上的花盆。
如果在清凉的晨日中,窗户外还能看到丘陵上丰饶的庄稼。
但在夜晚中,窗外总是神秘且局限的,里拉在害怕的情绪中进入梦乡,但愿她不会迎来噩梦。
窗外无人能察觉到的远处——矮山脚下。
佐恩踏出了登山第一步。
他走路从不抬头,只是极其谨慎地审视土路上的每处坑洼,或许在路途上有佝偻的老者飞跃过佐恩的脖颈,而后飞上天空。
也或许有裸体的人试图挽住佐恩的手腕,而后吻住佐恩的双唇。
很多天后,小路走到了尽头。
佐恩抬头,很多种颜色都显露出来,木屋的棕色,天空的灰蓝,太阳的金橙,花海的红黄蓝绿紫黑白。
木屋建造在这片花海之间,西侧有挂满藤蔓的架子,架子里又挂着很多破洞的衣物,随着微风缓缓相撞,互相之间摩挲着。
它们发出沙沙的响声伴随着衣架规律地敲击木架在安静的西周来回荡漾。
衣物下方有斑驳的鹅卵石小径,只要随着小径走下去便抵达后院,这里棵被石围墙围住的树,树下有椅子和桌子,椅子上没有坐人。
沿着路继续前进是木屋的东面,栅栏里是被人栽种的植物,有几株佐恩认识,颠茄和薰衣草,母亲生前的卧室中常摆这两种花。
小径的尽头是木屋门,佐恩敲了敲面前的门,声音异常沉闷,木门己经潮湿并且显露出将要***的现象。
屋内传来脚步声与翘起的木地板被踩下的声音。
而后木门打开,松木混杂着草药与薰衣草的气味扑面而来。
面前的人穿着拖鞋,手里拿着银剪刀,颈部挂着褪色的围裙。
“您有钱吗?”
佐恩首白的说。
但那位看似职业像裁缝的人却始终安静,佐恩注意到那人干裂的嘴角微微蠕动。
“先进来吧。”
屋主人声音十分中性,佐恩辨别不出男女,于是把辨别性别的执拗留意在屋主人的面孔上。
当佐恩认为他是男人时,那人的剑眉,略微冷淡的双眼,邋遢的头发都在对着佐恩呐喊:“我们的主人是一位俊朗的男性!”
佐恩又想,如果她是女性时,那人细腻的皮肤,瘦弱纤细的身体,冷漠中隐含着柔弱的眼神,又在痛骂佐恩先前的愚蠢。
屋主人面部逐渐变得不自然,对着走远的佐恩喊:“看那棵树。”
佐恩瞥视东侧佝偻的老树,现在正是晚秋,它的叶子所剩无几,如果有阵风吹过,恰好再有一只麻雀在枝头跃动,它或许便谢顶了。
还好没有发生,日月快速更替,枝桠从枯槁的干枝中生长,大方地展示自己的色彩。
树上慢慢结出硕大的果实,压弯了枝头,佐恩踮起脚,把它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