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生日收到一个诡异木娃娃,当晚就不翼而飞。此后每年生日,
它都会准时出现在我家门口。直到十八岁那年,
快递盒里多了一张字条:“该把心脏还给我了。”对门阿姨举刀逼近时,
我认出娃娃身上的刀痕是她女儿刻的。她尖叫着跳下阳台后,
我回头看见父母脸上诡异的微笑。突然想起,当年移植手术的器官来源报告上,
签字的医生姓陈。——和我母亲婚前的姓氏一模一样。————————门铃炸响的时候,
我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来了。毫无悬念。
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刚吹灭不久,空气里还弥漫着廉价奶油的甜腻。客厅里,
我爸刘建军正笨拙地试图把生日歌的调子哼得更准一点,
我妈周雅则忙着在厨房冲洗沾满奶油的盘子,水声哗哗。一派热闹温馨的假象。
门铃就是在这片虚假的温馨里,像个不速之客,蛮横地撕开了一切。我几乎是弹起来的,
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后背瞬间爬满冷汗,黏腻冰凉。“甜甜?
”我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被打断的不悦,“谁啊?去开下门!”我站在原地没动,
手脚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在了指尖。喉咙发紧,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不是快递员,
我知道。那种精准踩在生日节点上的门***,
那种混合着廉价纸箱和某种陈腐木头特殊气味的预感,已经折磨了我整整十三年。它又来了,
像一个甩不脱的诅咒,再次降临。“这孩子,傻站着干嘛?”我妈擦着手从厨房探出头,
眉头习惯性地蹙着,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生日呢,兴许是送蛋糕的?快去开门,
别让人等!”她的催促像针,扎在我僵硬的神经上。我挪动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
蹭到门边。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把手,那寒意直透骨髓。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外面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楼道灯,在头顶有气无力地亮着。惨淡的光线下,
一个四四方方的快递纸箱,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我家门口正中的位置。那么刺眼。熟悉的尺寸。
熟悉的没有任何寄件信息的空白面单。唯一醒目的,是那行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
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执着:“送甜甜的生日礼物。”十三年了,这行字从未变过。
像一个恶毒的仪式,准时准点,分秒不差。我猛地弯腰,几乎是扑过去,
一把将那个轻飘飘的纸箱死死抱在怀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我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扫了一眼对门那扇紧闭的、油漆斑驳的防盗门。门上的猫眼,
似乎比平时更幽暗了一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我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不耐烦。她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门口,
身上还系着那条印着小花的旧围裙。“没…没什么!”我几乎是尖叫出声,
声音尖利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抱着那个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盒子,
像抱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侧身挤过我妈,逃也似的冲向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
房门被我用力关上,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才敢大口喘气。
客厅里传来我爸模糊的嘟囔,似乎在抱怨我的不懂事。世界被隔绝在外。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那个纸箱。书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这狭小的空间勉强照亮。
我颤抖着,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纸盒放在书桌正中央。手指哆嗦着,
指甲几次划在胶带上,却使不上力。那层薄薄的胶带,此刻像一道坚固的封印。终于,
“刺啦”一声,胶带被撕开。我猛地掀开盖子。
一股混合着旧木料、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它躺在那里。依旧是那张脸。
粗糙打磨的木头,涂着劣质的、惨白的颜料。脸颊上两团生硬僵硬的圆形腮红,
像凝固的血块。眼睛是两个空洞的黑窟窿,深不见底,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嘴唇则被刻成一道向上弯起的弧线,勾勒出一个极其怪异、极其恶毒的笑容。
穿着褪色的、样式古怪的碎花小布裙,布料的边缘已经磨损起毛。
正是那个从我五岁生日那天起,就如跗骨之蛆般缠上我的——诡异木娃娃。十三年了,
它每年都准时出现,带着一模一样的恐怖笑容。每次出现后不久,
又会像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我怎么翻找。它像个幽灵,
在我生命的年轮上刻下一道道恐惧的印记。剧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咙。我捂住嘴,
强压下那股酸水,视线却死死钉在娃娃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
缠绕住四肢百骸。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非要在我成年的这一天,再次出现?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重复的恐惧彻底压垮时,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娃娃僵硬的手臂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不是往年空荡荡的盒子底部。
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纸条,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几乎要冻结我的思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松开,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乱撞起来。
咚咚咚……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震得我耳膜生疼。手指僵硬得如同不属于自己。
我几乎是屏着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着那两根颤抖的指尖,
小心翼翼地从娃娃冰冷的木头手臂下,抽出了那张纸条。纸张很薄,
带着一种陈旧的、发黄的质感。我颤抖着将它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
是用那种廉价的、颜色深得发褐的圆珠笔写的。笔迹歪歪扭扭,
透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和恨意,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刻上去的,力透纸背:“,
该把心脏还给我了。”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窗外模糊的车流声,
客厅里父母压低的话语声,甚至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疯狂的心跳声,都消失了。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真空。心脏还给她?还给她?!纸条上的字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进了我的灵魂深处。
一个被刻意遗忘、尘封在记忆最黑暗角落的碎片,伴随着尖锐的剧痛,猛地炸开!
冰冷的无影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喉咙里插着管子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还有……还有手术前,医生疲惫却带着一丝庆幸的声音,
隔着口罩沉闷地传来:“……找到了!一个意外去世的小女孩,
配型非常成功……甜甜有救了!”意外去世的小女孩……心脏……还给她?!
纸条从我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的指间滑落,轻飘飘地掉在桌面上。我踉跄着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冰冷的门板也无法阻止我身体的剧烈颤抖,
像一片狂风中的枯叶。“甜甜?甜甜!你在里面搞什么鬼?开门!
”我妈急促的拍门声和带着怒气的喊叫,穿透了门板,像锥子一样扎进我混乱的脑海。
“我…我没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尖叫,尖锐得不似人声,
带着无法掩饰的、濒临崩溃的哭腔,“别进来!别管我!
”门外的拍打和质问声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激烈。我爸也加入了进来,
声音里充满了烦躁:“刘甜甜!你发什么疯!开门!”我死死地抵着门,
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仿佛这扇薄薄的门板是我和外面那个“正常”世界的唯一屏障。
不能让他们进来!不能让他们看到这个娃娃!不能让他们看到那张纸条!
那个“还心脏”的恐怖宣告!混乱的思绪在恐惧的泥沼里疯狂挣扎。是谁?到底是谁?
谁送来的娃娃?谁写的纸条?谁……想要我的心脏?对门!这个念头像一道惨白的闪电,
瞬间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那个永远紧闭的、油漆斑驳的防盗门!
那个幽暗的、仿佛永远有只眼睛在窥视的猫眼!那个姓陈的阿姨!陈玉梅!她搬来的时候,
好像……好像就在我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不久之后?记忆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浓雾,但那扇门,
那个沉默寡言、眼神总是阴郁躲闪的女人,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是她!一定是她!
那张纸条!那个“还心脏”的指控!那个每年准时出现的、如同索命符咒般的娃娃!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恐惧,瞬间都指向了那扇紧闭的对门!
一股混杂着极度恐惧和某种破釜沉舟般的疯狂勇气,猛地冲上头顶。
巨大的危机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几乎让我窒息。
但另一种更强烈的、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却催生出一股蛮力。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
“爸!妈!救命!!”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外凄厉地嘶喊,
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是对门!是陈阿姨!她要杀我!她要我的心脏!!
”门外的拍打声和叫骂声,在我这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中,诡异地、突兀地停止了。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时间停滞了那么几秒,或者几分钟?我分辨不清。
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狂跳,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甜甜?
”我妈的声音再次响起,隔着门板,透着一股奇怪的、近乎刻意的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别胡说八道!陈阿姨怎么会……你肯定是吓糊涂了!
做噩梦了吧?快开门,让妈看看!”做噩梦?吓糊涂了?那纸条还冰冷地躺在桌上!
那娃娃还带着恶毒的笑容看着我!“不!不是梦!是真的!”我尖叫着,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冰冷绝望,“纸条!
娃娃!就在桌上!她写了!她要我把心脏还给她!爸!妈!救救我!开门啊!!
”我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门板,用身体去撞,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好了好了,甜甜,
别闹了!”我爸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烦躁和不耐烦,
还有一丝……我从未在他声音里听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什么心脏不心脏的!
胡言乱语!陈阿姨人好着呢,平时还给你送吃的!我看你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快开门!再不开门我踹了!”幻觉?送吃的?记忆的碎片猛地刺入脑海。是的,
陈阿姨是送过吃的。一些手工做的、样子不太好看的点心。我妈每次都会收下,然后转头,
当着我爸的面,面无表情地扔进垃圾桶。她当时说什么来着?“脏,别碰。
”“不…不是幻觉……”我的声音已经嘶哑,力气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中迅速流失,
身体顺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蜷缩起来,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是真的……娃娃……纸条……她女儿……我的心脏……”我语无伦次,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门外,彻底没了声音。没有安抚,没有担忧的询问,
甚至连不耐烦的斥责都没有了。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他们……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冷瞬间冻结了血液。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信?
为什么他们不救我?难道……难道他们知道什么?
遗忘的“意外去世的小女孩”……那个精准匹配的心脏……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恐怖的念头,
如同深渊里探出的冰冷触手,悄然缠上了我的心脏。我不敢再想下去。
极致的恐惧让我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生存的渴望。
就在这时——“嗒。”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声响,从客厅方向传来。
像是……门锁被轻轻拨开的声音?不是我家大门的方向。是……入户门里面,
通向楼道的那道锁?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们……他们把门锁打开了?!给谁?给陈阿姨?!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
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掐断了我所有的声音。我蜷缩在门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出声!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了整个屋子。客厅里没有脚步声,没有父母的说话声,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声轻微的“嗒”,只是我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咔哒。
”又一声轻响。这一次,无比清晰!是金属门锁被从外面轻轻拧开的声音!我家大门,
被打开了!一股混杂着楼道尘埃和陈腐气息的冷风,无声无息地灌了进来。
我蜷缩在卧室门后,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那声音大得似乎能震碎我的耳膜。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腻冰凉。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提醒着我保持清醒。来了……她真的来了……没有脚步声。客厅里一片死寂。
那个“东西”……那个索命的人,像是融化在了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进来。
极度的恐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紧紧包裹。但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另一种更加强烈的念头却像微弱却顽强的火苗,挣扎着燃烧起来——我要看!我要知道是谁!
死也要死个明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屏住呼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
极其缓慢、极其轻微地,将身体一点点挪动。眼睛,小心翼翼地,
对准了门板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缝隙外,是客厅昏暗的光线。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鞋。
一双非常旧的、女式的、深蓝色的塑料拖鞋。鞋底边缘磨损得厉害,沾着一些干涸的泥点。
它就停在我的卧室门外,距离门板,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穿着这双鞋的脚,
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我的呼吸瞬间停止!心脏似乎也停止了跳动!时间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秒,也许是一个世纪。那双脚,动了。没有走向客厅深处,
没有走向我父母的卧室方向。它们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朝着我的卧室门……转了过来!
正对着门缝!我的视线猛地向上抬!深蓝色、洗得发白的廉价化纤裤子。
一件同样陈旧、同样洗得发白的碎花短袖上衣。衣服下面,是瘦削得几乎脱形的身体。然后,
是脸。那张脸!惨白!毫无血色!像一张揉皱后又勉强展开的、浸泡了太久的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