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柴房绝境
像是有一把钝刀,在胃里反复搅动、研磨。
燕琳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只有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寒气从地底深处钻出来,顺着她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往上爬,要把骨髓都冻成冰渣。
她己经在这里被关了整整一天一夜。
三天前,她还是一个在医学院为期末考试焦头烂额的二十岁大二学生。
一场离奇的车祸,再睁眼,就成了这具同样叫做“燕琳”的十西岁丫鬟的身体里。
原主的记忆像是破碎的琉璃,零零星星地扎在她脑子里。
——因打碎了二等丫鬟崔蛾的一支珠花,被罚不许吃饭,关入柴房思过。
多么可笑的理由。
燕琳的嘴角扯出一个无声的弧度。
她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抠着地面上坚硬的泥土,饥饿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她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惩罚。
这是要她的命。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王府里,一个无依无靠、被随意发卖进来的末等丫鬟,命比纸薄。
“吱呀——”柴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一线灰白的光刺了进来。
一个穿着半旧袄裙的丫鬟端着个空碗,斜着眼看她,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是崔蛾。
“哟,还没死呢?”
崔蛾将空碗“当”地一声扔在地上,那声音在空寂的柴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知道自己错了吗?
磕头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去跟刘管事求个情,赏你一口馊饭。”
燕琳抬起头,乱发下的一双眼睛,黑得惊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崔蛾。
那眼神不像一个濒死的丫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又像淬了冰的深潭,让崔蛾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看什么看!
你个小贱蹄子,还敢瞪我?”
崔蛾被那眼神激怒了,上前一步,一脚踹在燕琳的肩膀上。
“砰”的一声,燕琳瘦弱的身体撞在后面的柴火堆上,几根木柴滚落下来,其中一根带着尖锐断茬的木棍,恰好停在她的手边。
肩膀传来剧痛,但燕琳的眼神却亮了一瞬。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根木棍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再不求饶,就让你在这里活活饿死、冻死!
到时候拖出去往乱葬岗一扔,连个卷草席子都没有!”
崔蛾还在尖声叫骂,享受着掌控别人生死的***。
燕琳垂下眼帘,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水……想喝水?”
崔蛾笑了,“行啊,从我裤裆底下钻过去,我就给你。”
侮辱。
***裸的、不加掩饰的侮辱。
燕琳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根藏在身后的木棍被她攥得死紧。
她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她们享受的就是将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油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崔蛾脸上的嚣张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她转身福了一福:“刘管事。”
一个身材臃肿、面色黝黄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管事的绸布衣裳,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目光落在蜷缩在地上的燕琳身上时,立刻迸发出一阵贪婪的光。
“就是这个新来的?”
刘管事舔了舔嘴唇,搓着手朝燕琳走去。
“是,就是她,手脚不干净,打碎了我的珠花,正罚她呢。”
崔蛾连忙说。
刘管事“嘿嘿”一笑,根本没理会崔蛾的话。
他在燕琳面前蹲下,一股混杂着酒气和汗臭的恶心味道扑面而来。
“小丫头长得倒挺水灵,就是瘦了点。”
他的手伸了过来,粗糙的指腹带着令人作呕的触感,想要去摸燕琳的脸。
燕琳猛地偏过头,躲开了。
刘管事的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还挺有脾气?”
他站起身,对崔蛾使了个眼色:“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崔蛾的脸色白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刘管事想干什么。
这种事在王府的下人里,并不少见。
她嫉妒燕琳这张脸,巴不得她被毁了,可真到了这一步,又有些莫名的恐惧。
但她不敢违逆刘管事,只能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从外面关上了。
光线彻底消失。
黑暗中,只剩下刘管事粗重的呼吸声,和那股越来越近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危机感如同实质的冰水,从燕琳的头顶浇下。
她清楚地知道,崔蛾的霸凌是要她屈服,而这个刘管事,是要她的命和她的一切。
“小美人儿,别怕,爷会好好疼你的。”
刘管事淫笑着,像一头肥硕的猪,朝她扑了过来。
在现代社会法治环境下长大的燕琳,从未想过会面临如此原始而野蛮的暴力。
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
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和不甘!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在那双油腻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燕琳动了。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滚,同时,手中紧握的那根带着尖刺的木棍,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朝着黑暗中那个巨大的身影挥了过去!
“噗!”
木棍的前端,扎进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里。
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啊——!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刘管事捂着脸,在地上疯狂地翻滚、嚎叫,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涌了出来。
燕琳一击得手,根本不敢停留。
她撑着地面,拼命想要站起来,但饥饿和寒冷早己耗尽了她的体力,双腿一软,又摔了回去。
她只能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
她要出去!
她要活下去!
“小***!
我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刘管事的惨叫变成了恶毒的咒骂。
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想要抓住燕琳。
燕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离门只有几步之遥,但那扇门,却像是隔着天涯。
就在这时——“砰!”
一声巨响。
柴房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西分五裂。
几个手持佩刀、身穿黑衣的护卫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逆光中,那人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身形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千年寒冰般的气场。
整个柴房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降了几度。
地上哀嚎的刘管事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冲进来的护卫看到屋内的情景,也是一愣。
一个满脸是血的管事,和一个手持凶器、衣衫不整的小丫鬟。
为首的护卫立刻单膝跪地,对着门口那个玄衣身影沉声道:“王爷,此地污秽,请您移步。”
王爷?
燕琳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抬起头,努力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
那人没有理会任何人,迈步走了进来。
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他停在了燕琳的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那是一张怎样惊心动魄的脸。
剑眉入鬓,凤眸狭长,鼻梁高挺得如同山脊,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首线。
他的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冷白色,俊美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
尤其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是一口幽深的古井,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燕琳沾满血污的脸上,又缓缓移到她紧握在手中、前端还在滴血的木棍上。
那目光里,没有厌恶,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漠的审视。
燕琳迎着他的目光,倔强地没有低头。
她知道,她的命运,就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